“大将军!”宋宣硬邦邦地声音将大将军戳醒。他没见过以前的二皇子是如何英明神武,他只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没人的时候总是会发呆犯蠢啊!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嘴严是很重要的一条,他只希望主子能保持住,不要在人前露怯。
“嗯?宋宣有事?”顾兴戟回神,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丝毫没察觉到,之前的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事没事儿的发呆,就算发呆也不会让人看见,就算看见也会冷着脸装面瘫,根本不会这么来一句!
宋宣本意是提醒大战在即,主子不要只顾着发呆,不过大将军这么一问,他刚好有些事儿要跟大将军谈谈人生了。“大将军很偏爱赵侍卫?”
“偏爱?有么?底下人说什么了?”顾兴戟坐直身体,恢复了人前的高冷。
“没有!只是卑职以为,大将军总这样免了赵侍卫的值,赵侍卫是不是侍卫都不重要了!”宋宣婉转地提醒主子,动不动就免了值回去看孩子、看孩子、看孩子,主子找来的不是侍卫是奶娘吧!
“你说的对!”顾兴戟恍悟一般,“你去问问司徒先生,韶儿的课程安排,赵羽当值的时辰跟韶儿一样就行了!”这样就不用总是免去赵羽的值了。
宋宣:……
此时,宋宣再忠心耿耿也免不了想起,之前跟着主子出征的兵士私底下传言,说主子被张家傻二郎附身的事。难道他要为主子请个法师驱邪不成?可是他是侍卫统领,不是管家啊!
顾兴戟没有理会宋宣宋统领内心的挣扎,径自起身到了地图前琢磨起接下来该有那些行动。那些暗中排走的人差不多该就位了,能不能拿下天水城就看今晚了!
大将军独自琢磨战略战术不提,却说屈羽回到属于他和韶儿的帐篷,听从了大将军的吩咐,天还未黑就与韶儿就寝,奈何时辰实在太早,周公迟迟不来相会,屈羽只能与韶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多了,竟然比平日睡的还要迟一些。
还好屈羽记得第二日要提早拔营的事儿,睡的并不沉,听到外面有响动立刻就醒了过来。可是韶儿年纪小,并无屈羽这样好的自制力,赖在被窝中迟迟不肯起来。
屈羽不忍心硬将娃儿弄醒,只能一遍一遍地叫。“赵哥,小韶儿醒了没?司徒先生说如果没醒过来就抱他车上去,你放心当值去就好!”
屈羽本想说大将军已经免了他今日的值了,随即又想到,他总是缺值,同僚们已经有意见了,韶儿有司徒先生照顾,安全无虞,他又何必去扎某些人的眼?
于是屈羽将韶儿抱到司徒先生的车架中,亲自跟司徒先生道谢。司徒先生的车架并不是专门用来给他代步的,而是用来承载军中文书的。平日里司徒先生也多跟军士们一样骑马,只是偶尔才坐到车里歇息一会儿,今天早早坐到车里,想必是为了自己的小弟子。
屈羽看到司徒先生对韶儿这样上心,放心不少,道谢过后就去了大将军的身边。
大将军的大帐还未收起来,里面站了不少将官。屈羽进帐子,顾兴戟是看见的,不过他没说什么,屈羽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悄悄地站到属于自己的角落。
站了一会儿,屈羽发现帐子里的气氛似乎不对。今日帐子里的人不少,却没有往日喧哗,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什么。屈羽从几个憨直的将官脸上看到了疑惑、焦躁,而居于上首的大将军却手持兵书就着烛光,老神在在、慢条斯理地翻看着。
屈羽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未出声询问,就这么干巴巴地陪诸位将官站着看他们的大将军看兵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远远跑来一个人,随即一声响亮的“报——”划破黑夜。
顾兴戟放下兵书,“说!”
“报大将军,天水城内火光冲天,大军所处东城门大开。”斥候将探得的消息言简意赅地说出来。
“好!”身着铠甲的顾兴戟霍地站起啦,“韩五,你带一千人先行,进城接应城中人,协助他们清理出自东门至西门的大街,务必使大军畅通无阻!”
“卑职领命!”韩五得令之后干脆利落地往外走,与之后而来的斥候擦身而过。
“报——”斥候跑到顾兴戟大帐前,半跪下道:“报大将军,敌人向城西逃窜,像是要弃城西去!”
“所有人听令,即刻拔营,跟在韩五的人之后追击敌人,勿使一人逃窜!”顾兴戟下完命令率先大步走出营帐。
帐子外,兵士已经将大将军的坐骑准备好。顾兴戟稍住片刻等待各位将官各就各位,一抬手,大军开拔,只留部分兵士收整帐篷炊具,他们只要跟在队伍的最后与粮草一起慢行即可。
侍卫们自然是跟着大将军同行,屈羽也不例外,只是,“你去看孩子就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儿!”眼红屈羽被大将军另眼相待的人是不少的。
屈羽也不与人争辩,退后两步,站在侍卫队的最末,那人一拳打在棉花上,恨恨地跟上前面的人,还是在大将军面前露脸比较重要,整治小人有的是机会!
要说屈羽不生气,那也不是,但是作为编外人士,抢了人家的饭碗,他早就做好了被找茬的准备。幸好,顾兴戟动作快,策马进了天水城,侍卫们要紧跟主子,没了时间折腾他。
屈羽进城的时候大军已经进了差不多两万。大军直奔西门,紧跟敌人而去,经过街道、巷子的时候陆续有兵士从队伍中分离出来,到巷子里搜出,以防有敌人暗藏。
大军最终在天水城西二十里左右的地方追上了敌人。羌族人正被武朝一队骑兵拦截,敌强我弱,眼看骑兵就要被敌人如数歼灭,喊杀声自敌人背面穿了过来。
腹背受敌的敌人乱了阵脚,刚刚一味冲杀的勇猛不复存在。援军陆续跟了上来,将敌人团团围住,余下的时间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羌族人勇猛,可以以一敌三,但是我军人数数倍于敌人,五个人、八个人击杀一个敌人,战斗很快结束,结果没有悬念。
战斗中的顾兴戟一马当先,就像是一把尖刀,冲进敌人的阵营中,为后来的军士撕开了一条口子。
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之后,上至大将军、下到普通兵士都一身血迹,也都一脸笑容,押送着战利品回到天水城。
刚刚战斗的时候,屈羽被人有意无意地拦在了后面,远离了大将军,只能与一些普通敌兵搏杀。所以,此时大家都喜气洋洋地庆贺胜利,他却有些憋屈,冷着脸驱马走在大将军的侧前方。
轻易得来的胜利让兵士们都放松了警惕,所以当冷箭袭来的时候只有闷闷不乐的屈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横马挡住大将军的去向,银枪一挽化解了一只箭的来势。
然而第二、第三支箭接踵而来,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顾兴戟脑中短暂的空白。屈羽勉强击落第二支箭,眼看第三支箭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突然腰上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带着他翻下马去。
施力的人很及时,但是也仅仅是让那一间避开要害而已。羽箭擦过屈羽的肩膀向后飞去。
掉下马的时候,有人护住了屈羽的头颅要害,还垫在他的身下,所以他并没有摔疼,落地之后他还能迅速抬头观察敌人,看到有侍卫已经奔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去了,他才放心地低头查看救了他的是谁。
“你没事吧?”顾兴戟扶着屈羽的肩膀坐起来,这小家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几两肉,谁知道砸在身上还挺疼的。
屈羽想说没事,但是肩膀疼的快要麻木了,又被顾兴戟的大手扶了一下,忍不住“嘶~”了一声。
顾兴戟立刻意识到他是受了伤,连忙收回手,却发现右手粘满了黑红色的血迹,“糟了,有毒,快,快去叫军医来!”
顾兴戟一边大声吩咐,一边扯下屈羽的皮甲,又从自己的衣服下摆撕下一条来将屈羽的肩膀狠狠扎牢。
伤口已经麻木,屈羽感觉不到疼,只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听到大将军在说什么,可是他只能听到声音却分辨不出大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屈羽努力保持清醒,他感觉到身体一轻,似乎是被发到马上,然后自己靠在一片冷硬的……石头?不,不对,应该是铁甲。是谁?是谁在抱着他?
屈羽咬破舌尖,希望保持清醒,遗憾地是,他的舌头也麻木了感觉不到疼。屈羽知道自己中毒了,情况很不好,但是他没想到死。
屈羽只是试图保持清醒,他没想到自己死了会怎么样,谁来寻回张二郎的尸骨,又有谁抚养韶儿长大。
尽管屈羽很努力,但是眼前发黑的时间越来越久,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听不清,后来,屈羽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中。
屈羽昏睡过去,人事不知倒是乐得清闲,清醒的人却恨不得将刚刚斩杀的敌人再砍一边。尤其是大将军顾兴戟。
第二次了,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挡在他的身前为他挡箭,第一个死掉了,难道第二个也难逃一死吗?
顾家的祖宗烧了多少高香,又或者张家的祖宗欠了顾家多少银两,亲生子孙为了顾家送命也就罢了,竟连干孙都逃不脱这魔咒!
顾兴戟抱紧怀中的人,在侍卫的护送下一路飞奔回天水城,还未到临时驻扎的府衙门口,就大声喊,“老柳,给我叫老柳到堂前候着!”
马儿到了门口还不等停稳,顾兴戟就抱着已经昏迷的屈羽跳下马,冲进府衙。军医们早就准备好了迎接伤病,没想到第一个回来的却是大将军。
普通的军医自然不敢上前,医术最好的老军医老柳当仁不让地迎了上来。“我没事,赵兄弟帮我挡了一箭,箭上有毒。”
老柳一听有毒,脸色一变,立刻扶着屈羽进了临时被当做医帐的厢房。不等顾兴戟将人放稳立刻就抓起屈羽的手腕诊脉。
片刻之后,老柳放下屈羽的手,侧身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到处两粒黑乎乎的小药丸给屈羽喂了进去,“这只是普通的解毒丹,能解一些常见的蛇虫毒物的毒,是否对症并不清楚。大将军最好找到射箭的人,寻找解药。最糟糕的办法就是找到射中赵兄弟的箭,我来试试能不能找出是哪种毒药,再来寻找解药。”
“那只箭在这里!”一路跟着大将军回来的宋宣铁青着脸交给老柳一支羽箭,“还请柳军医多多费心。”
老柳摇摇头,“不是我不肯费心,我只是怕赵兄弟挺不到我找出解药!”
“咚!”顾兴戟一拳捣在身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立刻去给我找,还有那些俘虏,谁知道解药的线索,就免谁不死!不知道的就杀!”顾兴戟红了眼睛,暴戾的样子让宋宣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宋宣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抱拳应“是!”,立刻去办主子交代的事情。
“老柳,帮我救活他,不惜一切代价!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司徒先生!”顾兴戟吩咐过老柳,低头看看脸色苍白的瘦小男孩,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顾兴戟出了厢房,他想到一个人,如果这次暗杀是敌人预谋的,那这个人一定会知道点什么!
这人就是之前带兵占领天水城敌人将领扎灿。天水城外一战,扎灿败在顾兴戟的长枪之下,伤痕累累地被活捉。
顾兴戟阴沉着脸进入牢房,守卫的兵士立刻感觉到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为大将军将要审问地犯人祈祷。
扎灿也是条硬汉,这种汉子不屑于寻死,他想的都是如何找机会逃出去,他有自信不论敌人如何严刑拷打,他都受得住,不会吐露一丝一毫地秘密。
扎灿猜到敌人的将领会派人问他:羌族此次进犯的有多少人,粮草在何处,计划是什么等等,他猜到了敌人会问的一切问题,也都想好了该怎么回答。
顾兴戟突然出现出乎了扎灿的意料之外,更大的意外是,这人竟然没有问半句关于战事的问题,只问:解药在哪里?
解药?什么解药?扎灿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猜测。能让大将军出面讨要解药的人,身份必定非凡,若是此人死了……
想到自己惨败被俘,扎灿就咬牙切齿,不管是谁安排的偷袭,只要一想到敌人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陪他同死,扎灿诡异地平衡了,死了也值啊!
“你没有时间慢慢想,说或者死,你可以挑!”顾兴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吊起来的扎灿。
扎灿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顾兴戟。
顾兴戟也没介意,侧身让了让,将扎灿身前正对的位置让了出来,然后对着囚室外抬手,勾了勾手指。
一串与扎灿一通被俘的敌囚被排着队送了进来。为首的一人似乎还是不大不小的将官,他第一个被压着跪在扎灿面前,第一个被抹了脖子。喷涌而出的血液溅了扎灿一身。
“说或者死?”顾兴戟又问了一句。
扎灿依旧不说话,第二个人被送了上来,与他之前的同袍享有了一样的待遇。
“说或者死?”顾兴戟再问一次。他知道自己现在与地狱的修罗无异,他曾与这些人在战场上交过手,虽是敌人,但也都是让人敬佩的汉子,如果可以,他不会做这些事,怪只怪他们不该伤了那人!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