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围墙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一个小狗洞,月光斜斜地倾在两个疯狂调皮的孩子身上。虎子在洞外指手画脚了半天,佳薇总算从一棵梨子树上成功地翻了过来。
农村的海塘多是建在圩埂或是杂草葳蕤繁盛的田野里。挖出了的一畦一畦海塘,月色下,红砖砌成的一道道围墙上爬满了碧绿的青藤,粼粼的银色的水,亮地有些刺目。佳薇有点害怕,虎子就让她一个人等在岸上,自己和同来的几个男孩子挽着裤脚下海塘去捉螃蟹。海塘的不远处就是一处坟墓,本来有虎子哥哥他们壮胆,佳薇还不觉得害怕,这会子只一个人坐在岸上竟有些害怕起来。月光把人的影子拉得越长的时候,佳薇是坐得越久越害怕,可是偏不巧,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什么东西,‘咕咚’一声就跳到水里去了,佳薇的整颗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可还没过一秒钟,佳薇忽然就‘哇’地一下哭了起来。
高烧了几天也没退,最要命的是只要医生一给佳薇的屁股上打针,她就哭得跟杀猪似地,知道呢,说城里的姑娘原是娇生惯养的,经不起这疼,不知道的呢,还以为他们那乡镇卫生所啥时改建成一活生生的屠宰场了。
屁股都快戳烂了也没见得佳薇的烧退下来,母亲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姨奶奶最后想起来说这孩子大抵是被吓着了,请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算命先生来给佳薇掐吓。佳薇也不知道那算命先生嘴里叽里咕噜地到底念叨着些什么,只是说来也奇怪,佳薇第二天果然烧就退了下去。
母亲在佳薇的床头插了一只野桃树枝子,姨奶奶也说昨晚放在碗里的那根针今早果然生了锈。佳薇只听得老一辈的人说这是民间的一种避邪的方子,小孩子一旦吓着了就容易丢了魂魄。
其实虎子当时背着浑身发抖的佳薇的时候也是七魂丢了六魄。他们几个小屁孩晚上去海塘偷螃蟹的事也被大人们烂嚼舌根给嚼出来了,一向爱面子的虎子他爸当场就揪着虎子的头发是狠狠一巴掌,‘啪嗒’一声,火辣辣的疼,打得虎子的耳朵差点背过气去。他没有掉下过一滴眼泪,他翻过墙头来看佳薇的时候也是趁着月色,佳薇看着虎子哥哥那红肿了的半边脸忽然就心疼地直掉眼泪。她问他疼吗,虎子却是不做声地直摇头。虎子虽然只比佳薇大六个月,却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将手里紧紧攥着的酒心巧克力糖塞进佳薇的手心里,很想笑着声音却沙哑的说道,“薇薇,只要你不疼,虎子哥哥就一点也不疼。”那憨厚的脸庞上清澈如泉水般湿润的眸子,那样小的年纪,无关乎爱情,却有着青梅竹马一般的惺惺相惜。
佳薇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再见过虎子哥哥一面了,可是也许是心里终究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阴影,所以每次去医院有护士给佳薇扎针的时候,佳薇都闭着眼睛不忍直视。
不过,完颜许健倒觉得这样的薛佳薇甚是可爱,顽皮中还带着点精致的孩子气。他送她回学校,校园里除了路灯下几对野鸳鸯缠绵悱恻的身影,却安静地让人有些害怕。咝溜溜的风声蹿到脖颈子里去,虽然是穿了外套,可佳薇还是觉得冷,冷得脑袋都慢了半拍,直到完颜将整件风衣敞开,将佳薇的身子和他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佳薇的心才仿佛有无数只小鹿在乱撞一般,‘扑通’‘扑通’,像雕花窗棂子外阿婆们的捣衣声,那些陈年的揉碎了的老旧衣裳,在青石板上凿出了胭脂膏子般的绵绵香气来。
佳薇还是第一次这么露骨地感受到一个男人身上滚烫的气息来,淡淡的兰花香味,凛冽的香烟气味,还有晕黄的灯光下一蓬一蓬的洗发水的茉莉香气。
佳薇虽平时嘴上呱呱的,和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姐妹也没少看过岛国动作片,但是骨子里却是个保守矜持的姑娘。就两人是在谈恋爱,可也得一步一步来啊,这般缠绵相拥也未免太唐突了一点。
佳薇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愈发觉得烧得滚烫,着急着想要挣脱开来的时候,却被他抱得更紧,他似乎是喝了点酒,在来佳薇宿舍之前就醉了一场。可佳薇却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箍得越紧,佳薇就挣得越厉害,仿佛在月色里,他的嘴角噙了一朵胸有成竹的微笑,忽然就急促地吻了下来。
佳薇当时就整个人完全懵住了,手上使不出力气,身上也是软软的,也许是大病初愈,也许是真的有那么一丝累了。唇齿相依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急切,仿佛急切地想要得到些什么,怕来不及,或是怕等不起。佳薇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却舍不得丢开了,仿佛只要稍微一松手,那种温柔就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或许,从一开始这种独占的想法就是一种痴心妄想,可是对于今夜,她却成了那白瓷瓶里的一枝桃花,窗明几净,只等着她来给自己描眉勾眼,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