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薇有时候劝过俏雅不要再去酒吧工作了,况且她现在也有了一份在高档写字楼汇翠名邸体面的白领生活,虽然才上班工资不是很高,但是却有很大的晋升空间,年终奖和每月绩效考核的加薪不在话下,何必每天晚上下了班还要匆匆忙忙地赶来酒吧做兼职。
俏雅说,她在等一个人,一个让她第一眼望过去就动了心的男人。有时候爱就是这样一种一刹那的怦然心动,不需要太多旁枝末节的解释。
佳薇总是笑着打趣着,最后却又有一丝心酸不忍地说道,“你丫就是偶像剧看多了吧,这么低劣狗血的戏码也让你丫赶上了?俏雅,我说认真的,你该好好找个踏实稳重的男朋友来照顾你,每次来你这,你不是吃泡面就是煮速冻饺子吃,你瞧你最近瘦的,连我看着都心疼,何况在你继父家日子也不好过的阿姨。再说了,去酒吧瞎晃悠的男的能有几个是真心相待的,就连你这样洁身自好的,都有多少混账心思的男人虎视眈眈的,那种地方待久了总不大好。”
俏雅沉默了半晌,明亮的眸子里忽然晃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黯淡和苦涩,随即绽出了一朵明媚的微笑,她微微说道,“薇薇,还记得我们曾一起去电影院看过的那部无厘头的《大话西游》吗?在至尊宝的梦里,紫霞仙子说,“就像飞蛾,明明知道前面就是火堆,却还要义无反顾地飞过去,”她笑一下,接着说道,“飞蛾就是这么傻。”
俏雅永远都还记得,她初识那个男人的那晚,她端着刚收拾完的酒杯和空的啤酒瓶子从他身旁走过,他有些微醺地倚在舞池旁边看歌舞升平,疏疏的姿态,翩翩然恍如一位浊世的佳公子。那种淡淡的rush2香水味道混杂着酒的清冽的香气,俏雅忽然有那么一刻是情不自禁地停驻脚步,酒吧里晕黄而暖融融的灯光里,他高高擎起玻璃杯,迎着光朝里看着,一缕缕一缕缕的光影从鼻尖刮过,那些绿的,玫瑰色的碎影如女人纤细妩媚的手指一般滑过他的唇,他的唇极薄,微微抿起时却透出一丝优美的弧线来。
俏雅知他是醉了,然而眉眼间却是英俊而清醒的。在那种地方待了久了,俏雅便已知道人是带了面具来寻乐子。她不想过多地沾染上这些令人头疼的是是非非,况且英俊潇洒温柔多金的男人她见的多了,从来就没有哪个是可以属于她的,她只是微微笑了笑自己偶尔犯的花痴,正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也许是注意到俏雅在他身旁停下来的脚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斟酌了好久似地缓缓说道,“这里面的景致让我想起澳大利亚的那一片珊瑚海,成片成片的,五光十色,很容易让人想到天荒地老来。”
嗬,活脱脱一‘海龟版’的范柳原,连说话动作都沾染了那花花公子的习性,可是俏雅却没有心思去做那粉颈低垂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股罗曼蒂克气质的白流苏,她只觉察出他的傻气来,想要笑笑就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却忽然点燃手指间夹着的那根香烟,顺势递一根给俏雅的时候,俏雅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他微微笑了起来,在袅袅升起的烟雾里,声音却是低沉悦耳的,“你很少见啊,新来的?”
他的脸忽地埋在光影的暗处,看不真切,仿佛带着一种戏谑玩世不恭的心态。桌上是一包印有一株茶花的烟盒,晕黄的灯光里,仿佛烫金一般,茶花下面印着诗句,她细细念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与君初相识,在那些缭绕着的呛人的烟雾里,俏雅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是懒得搭理其实还是怕惹事上身,终究没跟他搭一句腔。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佳薇偶尔夜深趴在吧台上朦朦胧胧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手边多了一只用香烟盒锡纸叠出来的银灰色纸鹤,在氤氲着橙黄色光晕的酒吧里,更像是一只绒绒的毛蜘蛛。佳薇将小纸鹤捧于掌心,她知道是他送给她的,虽然两人依旧相顾无言,他装谦谦君子,她装贤良淑女,但俏雅的心里却是欢喜的,仿佛天地间都盈满了这种丝丝袅袅的快乐。
佳薇知是劝不住她,但毕竟一个女孩子家晚上下班太迟回家会不安全,所以佳薇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之前,会经常陪着俏雅去酒吧。雪碧里兑着微微一点涩嘴的红酒,在蠢蠢欲动的衣香鬓影里,佳薇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徐徐绽放在舌尖,像从尘埃里开出来的一朵花一般。她忽然想到了完颜许健,想到了他宽厚的肩膀和温柔的手掌,那个唇齿相依的吻和他带给父母的那种温馨,这是爱吗?看着落地灯晕黄的罩子里一对对情侣喁喁私语地耳鬓厮磨着,佳薇不胜唏嘘地对着瓶口吹。
也许是俏雅在忙着招呼客人没有看住佳薇,薛佳薇这丫头也心里也没底似地不知喝了多少杯红酒和啤酒,脑袋不做主,眼前更是影影绰的看不清人影,最后跌跌撞撞地晃到洗手间想吐的时候,却在洗手台上看到一对正在偷情的狗男女亲得难舍难分。
佳薇本来就喝多了,一开始还绞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佳薇忽然就朦胧地看成了四个,脸上泛起一朵朵迷醉的红晕来。佳薇只觉得整张脸都红得滚烫,心里也烧得厉害。仿佛要逃离这副难堪的画面,她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走廊上。雕花的白玉栏杆,月色里嵌着没有睡好的沉沉的青晕,到处都是吻成一片的男男女女,然而此生最不该的是,她看到了他时,那情不自禁掉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