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就这么一路的回了家,回去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李美梅却穿着睡衣,脸上还贴着面膜,看样子是刚刚睡醒。
温玖疏离的打了个招呼,李美梅见到他之后却是一反常态的主动过来问候了几句,温玖一一淡笑着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把话题转移到了在温玖身边越听越不耐烦的温常身上。
“这是……儿子,你怎么把头发剪了?”李美梅认清了人之后有点慌了,也顾不得温玖,连忙把温常给带到了一边嘘寒问暖的,一边说一边还不着痕迹的在温玖身上打量,眼神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温玖被她审问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舒服,僵硬的走到了楼梯,却在拐角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听着楼下的温常说那样子比较好看又清爽,于是他就去剪了头发。
温玖看不到他们,却也能从语气之中听出来,李美梅仍然是一副惊慌中又带着些失措的样子,“那样子多好看啊!你看看,这不都是最新流行的?都多少年了!”
温玖抿抿唇,心里也清楚了温常那审美是怎么来的了,于是他垂眸上了楼。
他刚关上门,贺兰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温玖眨眨眼睛,脸上的不愉快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他本来想趴在窗台上面往外看看,却没想到温常屋子的窗台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了,温玖扫了一眼,找了个空着的凳子随处坐下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了?”温玖笑眯眯的随手拿起了一根笔在纸上面涂涂画画,他也没想到要画什么,只是跟着纸上他能看到的一些印子画了一些奇奇怪怪、或长或短的线条。
“吃饭了没有?”贺兰枢的声音淡淡的,温玖听着却都觉得耳朵有点发麻,才一天没见,自己就已经有点想他了。
温玖情绪又有些低落,他咬了咬唇,“还没有吃,不过我想吃……”
“不准吃鸭脖。”贺兰枢轻笑,“你这几天上火,吃点清淡的。”
温玖眯着眼睛笑,他已经不想画什么了,看着窗外的阳光,也没用注意到后面有人进来,“外面天已经晴了。”
“嗯。过两天我去接你。”贺兰枢那边有门响的声音,温玖有点不舍得挂了电话,于是就握在手里等着贺兰枢先挂断。
他低下头看手机的时候才突然看到了身边有一抹影子,顿时心里一惊,心跳都慢了半拍。
他睁大了眼睛一下跳起来往后看去,就见李美梅手里端了个托盘,也不知道是已经站了多久了。
温玖抿抿唇,闭了一下眼睛才压制住自己的怒气,皱着眉睁开眼睛道,“阿姨,有事吗?”
“啊,我来给你们送点喝的。”李美梅顺势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面,眼睛不着痕迹的往温玖的手机上扫了两眼,“你现在和贺兰枢过的还不错吧。”
“还好。”温玖的回答和往常一模一样,他笑容淡淡的又坐了下去,并不想多说什么。
他本身就不是个爱多话的人,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的时候更甚,什么也不说,只要眼神不去看他,再不笑,差不多就是一个不好靠近的人了。
李美梅顿时一窒,不知道要怎么往下接话题,好在这个时候温常突然推开门进来了,看见李美梅也在房间的时候顿时拉下了脸,“妈!我不是说过你别随便进我房间吗!”
李美梅这一次居然没有和他吵起来,瞪了他两眼就跑出去了,背影多少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温玖看着温常关了门,还把门给反锁上之后才问,“你妈妈经常进你房间吗?”
“对!”温常气愤不已,“她进来就算了,还总爱翻我东西!”
温玖大概能想到李美梅做这些的理由,闻言淡淡道,“她大概也是为了你好。”
如果他母亲也在,恐怕也会一边担心,一边小心翼翼的进他和温夏的房间里面找些东西,而这些的出发点,就可能是源于一个母亲对于孩子青春期的担心。
温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揉了揉眼睛,冷不防听到温常道,“哥,你和贺兰枢……还好吧?”
温玖睁开眼睛,因为揉了的缘故有点红,眼皮的褶皱也变大了。
只不过印子没一会儿就消散,他看了一眼温常,“你问这个做什么?”
温常闻言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道,“我前两年听到爸妈说的话了。”
温玖抓起手机又开始骚扰贺兰枢,漫不经心的听着温常说话。
温常说话的时候还往门口扫了两眼,他像是想去摸嘴巴上的唇钉,没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今天没有戴,小习惯不能实现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也不知道是因为接下来的话,还是因为没有唇钉。
“我听爸妈说,你和夏姐嫁到贺兰家是因为家里公司的原因。”温常低着头,“爸那阵子说家里经济出了问题,让我去找你,看能不能套出来点东西,我就问他了。”
温玖神色一直都淡淡的,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映,温常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紧张的抠着手,把上面的皮一点点的掐成一块,然后用直接撕掉,“然后他就说,你嫁到贺兰家都是为了家里。”
“你爸是这么跟你说的?”温玖抬起头露出一抹笑,轻轻的,带着说不出的讽刺。
温常看他笑的有点难受,后知后觉的,“对……”
“那就是这样吧。”温玖看着温常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忍心。
他就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身边的人都在骗他。
只有他自己和温夏知道,如果可以,他们两个人谁都不想嫁到贺兰家,可对于那个时候的他们,这是唯一的出路。
他不知道贺兰家和温家的‘口头婚约’能持续多久,但是温家公司出现漏洞的那一刻,温建国确实是打算着要把他或是温夏嫁给别人的。
一个年过六十,结过七次婚,有恋童癖的老头。
这个人选自然不言而喻,温玖和温夏那一段日子简直像是坠入到了地狱,后来周漫柔带着贺兰枢和贺兰绍亲自上了门,并且同时拿出了一份协议。
那份协议上面有什么东西,温玖并不知道,只是温建国却突然脸色惨白,第二天,他和温夏就被逼着拿了户口本和其他的证件去办理了结婚证。
说他们是被逼的,但是那一刻于他、于温夏而言却又是相对而言的一种解脱,可要说是自愿……温玖把纸盖在脸上,看到了透过眼皮剩下的橘红色的日光,这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温常却被温玖的反应弄得心里更不好受了,他坐立不安的扯了扯温玖的袖子,“哥,你别这样……你要是和贺兰枢过得不好,就和他离婚吧。”
“和他离婚?”温玖睁开眼睛突然一笑,“你说,我要是真的和贺兰枢离婚了,那么后果是什么?”
“什么、什么后果?”温常毕竟是年纪还小,他会觉得每天打架、为了喜欢的男孩女孩出头就是厉害,没有什么用拳头解决不了的事情。
“就像是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温玖扫了他一眼,全都是牌子货,“全都会变成路边一件二十块钱你都觉得太贵的衣服,每次洗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力气太大会把衣服拉松、起球,变坏。”
“没有了贺兰家,你觉得,以现在的公司,还能撑多久?”温玖笑了笑,“你不是觉得自己在公司很威风吗?整天在里面嘻嘻哈哈的,那你去贺兰枢公司找我的时候,又为什么连话大门都不敢进?”
温常脸色一白。
温家的公司里面一片乌烟瘴气,上班的时候,不少人在聊天,玩游戏,他甚至撞见过更荒唐的,大白天在厕所单间里面的一对野鸳鸯——那个时候他还觉得刺激,故意敲了门大喊一声‘有人来了’就跑了。
可那是他们家的公司。
对比起来,贺兰家的公司呢?
温常在去的时候,就像是小地主进了官门,想要耍威风,心里却害怕会有什么后果,于是一路上都怂了吧唧的,到了地方之后,甚至连门都不敢进去,最好还是被温玖发现给领进去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一瞬间有些自惭形秽,他低着头,没一会儿裤子上面就出现了一些神色的水滴。
温玖回过神,抿抿唇,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失控。
他敲了敲桌子,“你也不要多想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你骗人!”温常抬起头,脸上早就是鼻涕眼泪混成一团的物体,他努力吸了吸,见吸不进去,就用袖子擦了擦,结果却扯出去了一根,颤巍巍的掉在了衣服上,“每次过年你都是自己回来的,去年你还是一百二十斤呢!你今年就剩一百一十三了!你看看你每次回来之后脸色都坏成什么了!”
温玖本来打算宽慰小孩的话就这么被温常一阵机关枪一样的‘突突突突’给堵在了肚子里面,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温常突然崩溃的惨叫了一声,捂着脸跑到了厕所,离开的时候,他还特意咬着唇转头看了温玖一眼,表情要多伤心有多伤心——就是今天早上理发店门口的那张招贴广告。
他当时还好奇温常为什么会盯着那么久,合着早就有预谋了。
认认真真的温玖顿时目瞪口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正想和贺兰枢发个短信讨论现在孩子的教育问题,点开了屏幕之后他才发现——电话压根就没有挂断。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这么凑巧,温玖秉着呼吸把电话贴到耳朵上的时候,那边就响起了一个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你和我在一起过的很不好,很不开心。”
温玖的脸色顿时变成了惊恐。
“还想要离婚?”
温玖的表情……他已经没有表情了,因为他张着嘴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的时候,贺兰枢却已经把电话‘啪’的一下给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