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洛斯再也睡不着了,他推开被子坐起来,感觉胸口像是空了一大块,拿什么都填不满,他开始疯狂地想念埃文德尔,不知道法师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为魔族的一去不复返而焦虑,或者在为看不到尽头的长夜而忧愁,又或者,还在为他的死而悲痛?
如果埃文德尔知道帕洛斯没有死,而是变回了那个跟他有深仇大恨的魔族,又会是什么心情呢,会庆幸他活着,还是巴不得他干脆死了?
帕洛斯不敢乐观,埃文德尔固然会为他的死感到伤心,但是如果发现他没死,埃文德尔也绝对不会原谅他做过的事情,和他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这并不冲突。
而帕洛斯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在这个世界里徒劳地想念着埃文德尔,抓心挠肝地想要见他,却不能去见、不敢去见,他们之间横亘着那样不堪的过往,再有任何接触都只能带给彼此更多的纠结和痛苦。
也许只有让埃文德尔相信他已经死了,然后在漫长的时光里互相忘却,才是这段感情最好的结局。
可帕洛斯又想到,这并不是一个双方可以在不同的世界里各自岁月静好相忘于江湖的时代,费诺世界正在遭受着日益严重的饥荒和寒冷,人们会相继在绝望中死去,埃文德尔聪明强大又博学,或许会比别人活得久一些,但那也只意味着他会比别人遭受更长久的痛苦和绝望。
帕洛斯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泰坦世界的空气浑浊,日光稀薄,连哪怕一处干净的水源都没有,更别提数量失控的混血恶魔了。巴鲁坦用强行跳裂隙的方式去攻打费诺世界大概消耗掉了好几万只恶魔,但这对于混血恶魔的可怕繁殖力来说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补上的缺口,巴鲁坦的死也许会让其它的恶魔首领为了争夺它的地盘而互相厮打一阵子,但用不了多久,它们又会开始攻打神族和魔族,也许魔族灭亡的时间会比人类更早。
帕洛斯坐不住了,他穿上衣服来到门口,用这两天恶补的魔族语问守卫:“蕾西亚在哪里?我要见她。”
守卫尽量简单易懂地回答他:“陛下,恶魔大军来袭,大祭司去前线了。”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叫醒我?”帕洛斯悲哀地发现他连“前线”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对守卫说,“带我去。”
“可是,大祭司吩咐过……”
“带我去!”帕洛斯语气比较严厉地重复了一遍,守卫也是太久没有感受到魔王的威势了,几乎忘了谁才是最大的,马上惊恐地低下了头:“是,陛下!但是出发之前请您一定要穿上您的战甲!”
帕洛斯听不懂“战甲”这个词,不过很快就有侍卫搬来了一套盔甲,帕洛斯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原本就属于伊达瑞斯的盔甲,比精灵族制作的那套黑色盔甲设计得更加美观,工艺也更精良,以黑和红为主色调,穿上之后整个人都显得英武不凡,头盔处有一个独特的M型设计,方便固定在角上。
亚尔弗雷德带给他的那把剑已经断掉了,不过作为魔族之王,当然不止拥有一把佩剑。
不久之后,帕洛斯全副武装地跟着侍卫们赶赴前线。
黄昏堡在过去并不是一座城市,而是在重要战略位置依天险而建的一座防御工事,在魔族所有那些辉煌宏伟的城市全部失陷之后,这座不算大的堡垒成为了幸存魔族的最后庇护所,从魔族的全盛时期留下来的防护结界以及魔导兵器还在发挥着作用,即使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恶魔大军也始终无法突破防线。
帕洛斯一走出结界外,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并被扑面而来的烟尘呛得咳嗽不止,外面都打成这样了,他却一点都听不见,这准是某种他不了解的魔法在起着作用。
周围的侍卫担心地说:“陛下,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要不……”
帕洛斯咳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手,继续往前走。
结界之外就是城墙,曜日长老和蕾西亚在各自的岗位上操纵着魔导兵器轰击着外面源源不绝的恶魔大军,亚尔弗雷德指挥着依然在魔族控制下的恶魔和魔族士兵抵挡那些冲上城墙的混血恶魔,战斗十分惨烈,现场血肉横飞。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帕洛斯的身影,毕竟他那身招摇的盔甲和显眼的长角到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战场上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这个振奋人心的身影了,他走到哪里,哪里的魔族士兵们就发出激动的欢呼。
帕洛斯只是觉得身为魔王他不应该在前线战斗时袖手旁观,没想到他的出现会引起这样轰动的反应,甚至连敌方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随着一声长号,混血恶魔大军暂时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