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甫在茶桌旁坐下,倚在鸡翅木的太师椅上,轻轻拍了拍座椅的扶手,一双深邃的眼睛打量着对面的苏乐,这段时间不见,苏乐似乎比上次更成熟了一些,不卑不亢,气定神闲,从刚才他只跨出一步等着自己握手的举止来看,这小子是故意如此,想要在气势上压自己一头,虽然年轻,可是心机算计已经有了一些道行。陈云甫却没有因为苏乐的优异表现而感到任何的压力,这样的一个年轻人还没到给他造成压力的火候。
此时的陈云甫和苏乐有个共同点,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他们的笑容都很假,很虚伪,不过看起来两人笑得都很真诚。茶艺师过来在一旁泡茶,陈云甫饶有兴趣地望着茶艺师的动作。
苏乐道:“我听说陈先生学究天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陈云甫呵呵笑道:“江湖传言罢了,我一个叫花子,整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吃完这顿,下顿都没着落,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搞那些东西,真要是如此,别人一定会说我附庸风雅。我听说苏先生过去是个烧火攮灶的厨子,这事儿不知是真是假?”
苏乐点了点头道:“来申海之前,我的确是个烧火攮灶的厨子,一天多半时间都和菜刀为伍,一身的葱姜味道!”
陈云甫道:“厨子好,什么好闻的都被你们占先,什么好吃的你们先尝,这世上最实惠的就是你们这个行当,想想咱们也是有缘啊,一个是做饭的,一个是要饭的。”
苏乐微笑道:“时代变了,现在欠钱的都是大爷了,要饭的都开始给做饭的脸色看了。”
陈云甫焉能听不出这小子是在嘲讽自己,他笑眯眯道:“造化弄人,穷则思变,老天爷如果不赏口饭吃,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你大概不了解我们这些要饭的,可以不要脸面,不要性命,但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那是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拿回来的。”
苏乐笑道:“要钱不要命?”
陈云甫笑道:“是啊,是啊,就是要钱不要命!”
此时茶艺师已经将茶泡好,端着茶盘送上茶座,为两人斟茶。苏乐摆了摆手,示意茶艺师可以离开了,茶艺师礼貌一躬,倒退出门外。
陈云甫端起面前的茶盅,闻了闻茶香,然后抿了口茶道:“上好的金骏眉,只可惜这茶艺师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他望着苏乐道:“金骏眉讲究沸水冲泡,想要保持茶汤的清澈亮丽,应该沿着白吃盖碗的杯壁细细将水注入,这样才能保护细嫩的茶芽表面的绒毛及避免茶叶在杯中激烈的翻滚。”
苏乐虽然看过一些茶道方面的书籍,但是和陈云甫这个精研茶道多年的专家级人物相比还相差甚远。轻声感叹道:“陈先生果然见闻广博。”
陈云甫淡淡一笑:“这只是最普通的茶道知识,算不上什么见闻广博,一个人在平原住惯了,看到丘陵就会以为那是一座了不得的高山,等他有机会登上泰山,就会明白,那丘陵只是一个小坟包罢了!”陈云甫的这句话意在抽打眼前的年轻人。
苏乐道:“住在深山的人却少有看到高山的全貌,想真正体会高山的雄壮,却必须要站在平地之上,角度不同罢了,有些人以为自己看的高远,却忽略了自己站在高山之上,无论俯视还是仰视都有它的局限性,陈先生以为呢?”
陈云甫笑道:“苏先生如此年轻就有那么多的人生感悟,真是让人佩服!”他品了口茶,忽然道:“这茶里有没有毒?”
苏乐笑道:“其实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毒性,饭吃多了会撑死,水喝多了会涨死,不小心还可能会被呛死,凡事都要有个尺度,万一过了界,对人对己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陈云甫欣赏地望着苏乐:“这话我认同,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喝茶的情形吗?”
苏乐点了点头:“怎能忘记呢,咱们在南武饮茶之后不久,我就被夏警官请到了警局,好一通盘问。”
陈云甫道:“只可惜夏警官什么都没问出来,就稀里糊涂地送掉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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