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里,沈阙一个人,定定地望着这片波澜荡漾的江水。风起白衣,整个人明珠美玉般,容光皎皎,风华灼灼,似乎从来不得片刻蒙尘,竟脱俗无垢至此。
这样安静的沈阙让人感到奇怪。
有一个同窗便凑了上来,“沈二,你看什么呢?”
沈阙皱着眉,不回头似在喃喃:“船在江中,要是现在有人凿底……”
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那同窗吓得缩了缩脖子,跟看怪物似的最后瞟了沈阙一眼,便又摇头走了。
其实除了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刀枪棍棒,偶尔洛君承还觉得他三哥有点测命算卦的天赋,譬如什么坏话到了他的嘴里,总会一语成谶。
竟然真的有人凿船!
当发现船舱底下开始漏水的时候,船上的两百号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慌惊吓之中。那个同窗甚至大喊:“沈阙误我性命!”
林复艺高人胆大,所有人都躲在舱里缩成一团,他迅速冲到外边甲板之上,沈阙听到声音,他脚步匆匆回来,沉声命令周围的士兵:“若有会泅水的,现在即刻下去,捉鳖!”
这件事事关重大,有会游泳的,立刻点头答应了,剥了衣服就往下跳。一转眼就跳了二十个。
“看来我跟水犯冲。”沈阙笑了笑。
林复冲过来,“大哥,我已经让船长往岸边划了,但是这里河道宽阔,若是不想办法堵住下面的裂隙,只怕……”届时会游水的尚可奋力一搏,不会水的……就他所知,墨廿雪就不会水,公主若是有个闪失,这一船人只怕以后都没好日子过。
沈阙在一旁拿起来了一根火把,走到船边栏杆探去,底下飘出几缕红,想来底下凿船的还没走,正憋着气泅在水里。
他把火把扔给林复,“我亲自下去。”
“大哥,你不会……”那“武功”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他“大哥”就矫健得如只凌空飞燕跳下去了,落水声“噗通”一下,溅起硕大的水花,这敏捷的身手便是他使出轻功也未必及得上。
林复骇了一跳,“大哥深藏不露,好可怕!”
记得小时候,沈阙还被他无意的一拳头打哭过……
然而现实没容许他多想,船边的竖梯上爬上来不少人,他们的穿着打扮,正是墨汲派来的士兵的打扮,满身是水,举着刀面目狰狞诡谲,分明是凿船之人。这群人不知道哪里来的手腕,竟然能混入禁卫队之中。
这群人凶神恶煞,见人就砍,船上原本有百名士兵,跳下去一部分,叛徒一部分,剩下留在甲板上的人手不多,而且叛变的人个个武功都在士兵之上,砍杀才将将开始,就已经有十数人被扔下了水。
林复抡着拳头去参战了。
舱中的人都是公子王孙,贵女小姐,不曾历经过如此惊险的阵仗,单听外边短兵相接的声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墨廿雪飞快地打量周遭,发现林复不见了,而沈阙……他一直没进来过!
难道……
这个念头一起,陡然感到一阵恐慌,沈阙不会武,他不逃进来难道是已经遭了毒手了?她推了一把身边抱作一团的三个人,自己仓皇起身要去找,没走到舱门口,却被凭空伸来的一只手臂拦下,“公主,不要莽撞行事。”
墨廿雪扬起眼睑,拦住她的正是温如初。
她心里头还有气,冷言冷语道:“温公子你管得太宽了。”
“公主的安危全系在子午心上,怎能不忧?”
墨廿雪愣了愣,瞬间抓起他的手,“我要去找沈阙,你陪我去看看。”
幽都公子温如初,骑射之术也是一绝,这点她知道,应该武功不弱。她放心地拉着他往外边走。
温如初没有挣脱,反而淡淡道:“公主,身后的一舱人未必再有习武的,你为了一个人的安全,要将他们弃而不顾么?”若是留下,至少能先抵挡一阵,争取逃生时间。
墨廿雪一咬牙,步子一顿,“好,我回去。”
每一次她都能临危不乱,而现在,差点为了沈阙乱了,方才脑子里便是一片浆糊,只知道往外边冲,去找他,确认他的安全。虽然他和林复在一起极有可能没事。
她不甘地往回走,心里暗暗道:沈阙,你最好毫发无损地回来,要不然我们的友情真就到头了!
返回舱里,大部分人都蜷缩在一起,惊骇发抖,每一次有人掀帘进来,上百双眼睛都会齐刷刷地盯着来人瞧。墨廿雪也是无奈。
这时分,电光火石时候,突然有人尖声大叫:“不好了,船长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