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的意思居然是郦南溪如今有了身孕,若是染上病就不好了,想要劝郦南溪暂时避开去见老太太。
虽说知晓她是为了自己着想,可郦南溪听闻后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坦。那毕竟是她的祖母。思及郭妈妈素来尽心尽力,郦南溪终是没有指责她什么,只说道:“无妨,一会儿功夫不会怎么样。”
郦云溪听着郭妈妈好似话里有话,紧张问道:“西西怎么了?莫不是也病着了?”
“没有。”郦南溪道:“只是最近不思饮食,睡眠也不太好,所以郭妈妈有些担忧。”
郦云溪就打算给她请大夫看看。
“舅爷不必紧张。”郭妈妈笑道:“国公爷已经让张老太医看过了,张老太医还给开了方子。”
张老太医的医术,郦云溪也是知晓的。听闻后不再坚持,叮嘱郦南溪一定要小心调养身体。
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海棠苑门口。
顾妈妈一收到消息就出了屋,等在屋门前好半晌了,见郦南溪过来赶忙前迎,边请了她进屋便道:“老太太正等着姑奶奶呢,等了好些时候了。”
郦南溪道:“先前在家里的时候有位妹妹去我那里要了些花,耽搁了片刻功夫。”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踏进了屋中,这话就也刚好让老太太听到了。
郦老太太唤了声“西西”,说道:“若是有事,让人过来说一声就是,迟一两日也无妨。”
郦南溪就笑,“说了要来看祖母的,自然要依着说定的日子过来。不然的话,祖母给我准备的好吃的岂不是要白费了?”
郦老太太拉了她的手看了片刻就忍不住咳了一会儿,而后让她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也不让她挨着坐了,“我这几天身子不太好,别过了病气给你。”
倘若是以往,郦南溪定然会不在意的和祖母挨着去。如今有了孩子,到底得顾念着点,就依了老太太的意思在旁落了座,担忧的问:“祖母这咳症持续多久了?”
郦云溪和她说了,他悄悄告诉她祖母生病一事莫要和老太太提起。郦南溪就权当自己是刚刚听闻,这般问道。
“有个几天了。”郦老太太道:“倒是无碍。就是身子有些乏。”
老人家冬日里极其容易受寒,而且不太容易好。
郦南溪很是担忧。虽然祖母身子一向不错,可突然在这样的冷天了生病,又是好几天未曾痊愈,再拖下去怕是麻烦。
她和郦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看老太太一直精神不太好,就遣了人去喊常康。又问常康:“今日张太医与张老太医可当值?”
常康想了下说道:“张老太医在太医院,张太医应当是在家中。”
郦南溪就让他去请张太医来给老太太看一看。
郦老太太赶忙起身制止,“怎么能劳烦张大人过来呢。”
可是常康自打听到了郦南溪的话后就即刻出屋办事去了,老人家即便起了身也拦不住。
郦南溪上前握了祖母的手扶她坐下,宽慰道:“祖母不必担忧。张大人家与国公爷素来熟稔,请了他来应当无碍。”
想了想她又道:“祖母若是觉得我劳烦了张大人不妥当,那就当做这是您孙女婿帮您请来的就是。”
郦老太太看她话语间透着和重廷川的亲近,甚至于十分自然的就能让人去请了重廷川相熟的友人,这便晓得重廷川平日里定然是待她很好的,而且和他相熟之人也十分认可她。
老人家很是欣慰,拍了拍她的手,硬推着她离得远一点坐下,这才道:“看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竹姐儿那边实在是……”
说罢,老太太就重重叹了口气。
归根究底,她还是担忧郦竹溪那边。即便郦南溪这边过的再好,可一想到郦竹溪的失子之痛,老太太的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郦云溪刚才一直在旁看着。如今见老太太唉声叹气,也过来劝慰。
张太医是郦陵溪请进了屋子里的。看过老太太的病症后,他让老太太停了以前的药,另开了两副药,一个是凝神静气的还有一个是化痰止咳的药。
“早晨用这副化痰,晚上睡前喝这副。”张太医点着两个药方说道:“应当不会太久,过个四五天就能见效。”
郦老太太笑着向他道谢。
张太医连声说不用,“六奶奶和我是极相熟的,老太太不必如此客气。”临走前他还和郦南溪说:“过几日六奶奶若是无事了去家里玩。内子前些日子还说呢,许久没见六奶奶了。就盼着您能帮忙插瓶花呢。”
张太太是当初郦南溪在梅家参加赏花宴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张太太是负责的女眷之一。而后重令月在梅家出了事,张太医在旁给她诊治,郦南溪这就和张太医也认识了。
听闻张太太相邀,郦南溪晓得张老太医是未曾把她有孕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就道:“多谢张太太美意,改天我再叨扰。不过,即便无法过去,给张太太的插花我也定然送到。”
她现在有身孕不方便随便出门去。不然的话,倒是很乐意和张太太相交。送插花是以表谢意。
张太医晓得郦南溪不是故意不去,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毕竟国公府内状况百出,指不定又出了什么岔子。
他笑着拱了拱手:“那就谢过六奶奶了。有空了还请您过来玩,内子当真是惦记着和您再聚聚。”又宽慰了老太太几句:“老人家这病不重,放宽心就好了。”这便道别离去。
郦南溪在家中多陪了祖母一会儿,再和哥哥们闲聊了一些时候。
眼看着就要到腊月了,离年后国子监的入学考试也没多少时间,郦陵溪镇日里在家苦读难得有和妹妹相聚的时候。郦云溪平日里在清远书院上课,今日为了妹妹能够归家而特意告了假。
说了会儿话后,郦南溪终是有些不太舒服,就打算告辞离去。
两个哥哥就拿出准备了的一个大箱子让她带回去。
“这里头有父亲母亲让人捎过来的吃食,还有些是父亲让人带过来的布料。”郦陵溪打开箱子让她看,“祖母也添了些东西进来,想着国公府什么都不缺,就让人做了些点心。”
郦云溪在旁指指点点:“呐,还有我平时上街的时候买的一些小首饰。不值钱,但戴着好玩,你就拿着当个小玩意儿吧。”
郦南溪一一应了,而后让人将箱子搬到车子上去。
哥哥们想和她多说会儿话,就让车子先驶了出去在门口等着,他们两个人一同步行着送郦南溪到门外。
郭妈妈怕郦南溪身子受不住,想要再劝一劝,被金盏一把拉住给劝阻了。
“妈妈还是莫要再劝了。”金盏轻声道:“奶奶知道轻重,她心里肯比咱们还要更紧张、更注意。奶奶既是答应了舅爷们走出去,定然是觉得无碍才这样的。”
之前郭妈妈去劝的时候,金盏就觉得有些不妥当。虽然郭妈妈是为了六奶奶好,但老太太可是姑娘的亲祖母。如果这个时候郭妈妈再说些什么,难免会让两位舅爷想多了。
郭妈妈思量了下,自己也当真是关心则乱。有些事儿当真是过犹不及。她就止了这个打算。
两人说好了后就听到外头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朝车子那边看过去,方见有个男孩子正在那边跳来跳去的不安生。看清楚那人是谁后,两人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赶紧疾步走了过去。
“啊,这车子眼熟啊?说!是不是六奶奶的车子,是不是!”
重令博高声喊着,插着腰对那车夫横眉冷对。
车夫是从军营里历练过的,连刀子都不怕,还怕他个臭小子的冷脸?
车夫低头继续查看车辕的状况,不曾搭理他。
重令博认不全国公府的车夫,顶多认识给他驾车的那一两个人。重廷川身边的人他根本没见过几个。如今看这人穿着好似国公府家丁的衣裳,驾着好似国公府的马车,却不搭理他,重令博火了,怒吼道:“小爷问你话呢,你答是不答!”说罢抬脚就要踹过去。
郦南溪正好走出大门,见状赶忙喊道:“博哥儿你做什么!怎么能随便打人?”
重令博虽然看着车子像郦南溪的,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抬脚将要踹到人的时候忽然听见她这一声,他也是吓了一大跳。抬起的脚一下子收不回来,身子晃了晃,一个没站稳就往后跌了过去。
“哎哟我的娘诶。”重令博摔的屁股生疼,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吓人!”
他刚嚎完,想起来刚才喊自己的是谁,赶忙麻溜儿的爬了起来,也顾不上屁股疼了,恭敬的低头说道:“六奶奶。”
郦南溪看他衣服后头脏脏的,就上前给他拍了拍。又问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厮,“二少爷怎么在这里?”
小厮不敢乱说话,就去瞅重令博。
可重令博也不敢说。
他本是跟着吴氏在隔壁那条街的一户人家做客,趁着吴氏不注意的时候只带了个小厮就偷偷溜了出来。结果正巧看到这车子,这就颠颠跑到这边。
哪知道居然真是郦南溪的,而且,还被郦南溪看到了他在“恃强凌弱”。
重令博轻咳一声,唤了声“六奶奶”,含糊说道:“我就是出来逛一逛,走一走,正好就到了这里。”
郦南溪四顾看了看,没有寻到认识的人,问道:“那你是跟谁出来的?总不可能是自己罢。”
“我啊,跟我娘出来的啊。”重令博嘿嘿一笑,“她,嗯,等会儿也就过来了。”
郦南溪很是怀疑他这话的真实程度,当即狐疑的看着他。
重令博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郦云溪和郦陵溪问道:“这孩子是——”
郦南溪就和哥哥们说了重令博的身份。
“原来是国公爷的侄子。许是和大人走散了?”郦陵溪说着抬眼往前看去,笑了,“西西倒也不必为难。国公爷来了,把孩子交给他就是。”
“国公爷来了?”郦南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重令博仰着脑袋哼道:“你们别骗人了。当小孩子好欺负?告诉你们,小爷可是吓大的,才不惧那一套!”
说罢他身子一扭忽然出手,抱上了郦南溪的腰,“六奶奶带我回去吧。我想跟你回去。”
他平时很少用这一套无赖的法子。不过有时候偶尔用用很管用。这是他在他娘那边试验过的。
今天他豁出去使这一套,就是想吓一吓他娘。如果他忽然不见了,还不得把他娘吓个半死?嘿嘿,就得唬唬她!整天叫啊叫的,烦死个人。他今天想吃羊肉汤都被她说了一顿。太讨厌。
郦南溪哪里想到重令博会忽然对着她耍赖,抬指戳了戳他手臂,轻声道:“这恐怕不成。得先问问国公爷。”
“少糊弄我了。现在还不到下衙时辰,国公爷肯定在宫里呢,不会出现在这里的。”重令博继续扭着身子,“六奶奶你带我回去吧。”
“他真在。”
“我不信。”
“真的。”
“我不信。”
“真的。”
“我……”
重令博刚要说自己不信呢,忽然发现最后那两个字声音不对头。不是六奶奶那软软的声音,而是低沉的男声。
很像一个人。
那个本应该在宫里的——
“国公爷!”重令博回过头去,惊了一跳,嚎叫出声,“你怎么来了!”
他毕竟年纪还小,惊吓之中下意识就收紧了手臂,将郦南溪搂得更紧了。
重廷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放在郦南溪腰间的手,眸色愈发阴沉,神色愈发冷厉。
呵呵。
很好。
一抱抱俩。不光西西,还有西西怀着的宝贝也一并被他搂了。
重廷川阴恻恻的一笑。
……居然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抱他的人!
这小子还想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