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落山,只一点没有烧尽的余晖还残留在天际,也就是这么点余晖,将整个天地都浸饱了暖得灼人的红色。
孟存汝觉得可笑,她没有翅膀,没有利爪,连敢于反抗一点暴力的身体都没有,只那一颗脆弱而柔软的心,不甘寂寞不甘束缚,想要跳出一切自由自在。
偏偏还这么敏锐,淋不得雨,吹不得风。
她自暴自弃地想:这样的自己,还妄想谈要去和谁谈感情?
饭桌上,安冉冉明显感觉到了孟存汝的变化。
就那么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听阿晖说两人还大闹了一场——孟存汝不再回避程远琮的视线,偶尔还应答几句,完全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
程远琮也是又惊又喜,不知那一抱到底带上了什么魔力,之前还浑身是刺的未婚妻又变成了初见时温顺优雅的模样。
甚至还帮他倒了半小杯果酒。
他没带司机来,喝了酒,可就名正言顺住下了。
他悄悄通知了媒体方轶楷的行踪,外面却依旧平静,甚至连李叔派出去的人都没能递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已经走了?
面都没见上,就这么滚蛋,会甘心?
他又去留意孟存汝,她似乎已经淡忘有人在外面等着了,阿晖把手机捡回来之后,就一直被她搁在一边。
程远琮吃得又慢又认真,完了又约她:“屋子里这么闷,我们出去走走?”
孟存汝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兴致地摇头:“山上蚊子多,还在在小厅里坐坐吧,不然就去屋顶的露台走走。上面风大,不怕山里的野蚊子。”
程远琮其实也被她下午的过度反应吓到,倒是没有逼迫的意思,从善如流道:“那就去露台上坐坐,安小姐也去吗?”
安冉冉哼了一声,理所当然道:“当然!”
露台上果然如孟存汝所说,风大。
李叔临时收拾好的几把椅子都被刮得摇摇晃晃的,孟存汝指点道:“那只花架后面就有一套桌椅,分量足够压住这个风势,去把那套搬来吧。”
安冉冉打了个哈欠:“搬什么椅子,站会就回去睡觉吧。”
李叔恍若未闻,认认真真安排人把花架后的桌子挪到露台中央。
山上视野开阔,空气也够清冽,月亮虽然还没有出来,漫天星子却十分清晰。
安冉冉明明困得直打瞌睡,却不肯放弃监视安心去睡觉,嘟囔道:“你们不是要聊天,聊呗!赶紧啊!”
程远琮无奈了,你这么大一个人杵着,我就是有整筐的话,也说不出口吧。
又不是专业的表演型人才。
说到专业的表演,程远琮又一次想起阴魂不散的方轶楷。
孟存汝也有些心不在焉,偏头看着地上的人影,老僧入定一般。安冉冉推她:“困了就回房间去睡,不要这么睡过去,肯定要感冒的。”
她“嗯”了一声,眼神却又是清醒的。
程远琮怕她真的顺水推舟回房间,赶紧转移话题道:“马上要入秋了,我同人约了膏蟹,到时候送一些过来,这样在露台上边赏月边吃,倒是挺有趣的。”
安冉冉哼了一声,“夜里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身体可受不了,而且,你不知中秋是孟伯母的忌日?”
程远琮愣了愣,赶紧道歉,孟存汝说了声不要紧,向安冉冉道:“你困了吧,我送你下楼。”
安冉冉马上起身:“我这几天一个人总睡不好,你陪我一起吧。”
孟存汝点头,三人慢慢下楼。
安冉冉的房间就在孟存汝隔壁,程远琮又在楼下一层。
等人一下去,安冉冉就忧心地拉住她:“他又开什么条件了,你突然又改主意?”
孟存汝摇头,半晌,才道:“大约也和你的气话一样,一时痛快之后,还是要按部就班的走。”
稳妥当然比冒险要好,程远琮再混蛋,也不曾真正实质伤害了她。安冉冉也妥协了:“既然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最不济,他还有老子和钱。”总比那个方小满要靠谱一些的。
孟存汝“嗯”了一声,送她进屋,又去自己房间拿睡衣。
阿晖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去检查门窗了。孟存汝拧开门锁,也没开灯,直接熟门熟路地走到衣柜前,拉开推门,三米多宽的走入式衣柜内置着照明,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大大小小的镜中折射出一个又一个剪影。
她把衣服搭在手臂上,正要关门,蓦然注意到主穿衣镜倒映着的床上,似乎多了个人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朝底下的小镜上瞄了一眼,赫然是一双满是泥泞的男式皮鞋。
她霍然转身,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终于看清了单曲着一条腿,靠坐在在床上的方轶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