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隔天,爱丽仍旧打电话来问,显然人还没有踪影。
孟存汝犹豫片刻,看了阿晖一眼,向司机道:“去青河区。”
不知为什么,小季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青河区的那些老房子依旧层层叠叠,雨后的小巷更加难走,到处都积水。孟存汝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往沿着熟悉的路往里走,小季跟在她后面,单手给她撑着伞。
阿晖显然有些疑惑,默不作声地跟着她们,一直经过酒店到了出租屋的阁楼外,才有些恍然。原来是来访友吗?
孟存汝敲了会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掏出手机拨号,屋里果然马上传出了熟悉的铃声。
孟存汝看了小季一眼,小季抬脚照着简陋的门锁一踹,就将门踹开了。
阁楼里依旧堆满了家具,没开灯,只天窗那透进来的光照亮了潮湿的房间。手机被扔在地上,在孟存汝停止拨号之后,震动了两下,停止了铃声。
小季按亮了大灯,密密麻麻的家具间,散落着一些拖鞋、毛巾之类的杂物。床上的被子也凌乱地扭成一团,空荡荡的不见人的踪影。
孟存汝觉得奇怪,小季干脆把衣柜、冰箱等稍微大点可能塞人的家具都打开了,最后在床底上下发现了裹成一团睡得昏昏沉沉的方轶楷。
阿晖看到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就是一阵头疼,小季在他额头摸了一下,惊叫:“好像还在发高烧。”
这样的天气里受了寒,不打针不吃饭,病情当然是会加重的。阿晖满不情愿地将人从床底下拖出来,连拉带拽地弄到床上,方轶楷也没清醒过来。
小季问:“boss要再送医院去吗,还是联系爱丽?”
孟存汝摇头,想了一会儿说:“帮我把安琪叫来吧。”
吴安琪来得很快,到了青河区之后却找不到这个小地方了,阿晖下去将人领上来。她一进门就是各种抱怨:“miriam你是来体验生活,还是打算做苦修的居士啊?”
孟存汝往边上让了让,露出身后床上烧得一塌糊涂的方轶楷。
吴安琪呆了呆,拎起药箱就往外走:“你要我治一只野猫都可以,这位就算了吧!”孟存汝追上她:“安琪,医者父母心。”
吴安琪站定看她:“你自己都不体谅父母心,何必要求我对一个陌生人父母心?”
孟存汝拉住她胳膊:“你怎知我不体谅父母,我下个月就要订婚了。”吴安琪看向小季,小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吴安琪更不解了:“那就更不应当管别人了,中润难道这样大方?”孟存汝失笑:“我同他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举手之劳,也不算什么。”
吴安琪到底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撸起袖子给他输液、打退烧针,又解开衣服做物理降温。
方轶楷小腹、胳膊等处密密麻麻的各种新旧伤痕看得她又是一愣:“明星不都要拍很多……那种平面照,这样多疤痕,怎么处理?”
孟存汝不答,小季也一脸茫然,阿晖更加外行。
几针退烧针下去,炎症虽然没那么快好,短期内体温还是得到控制的。方轶楷迷迷糊糊睁开看了吴安琪几次,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寻找。
孟存汝还真不站在那边,她和小季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窝着,阿晖嫌弃阁楼阴湿狭窄,在外面等着——当然,也可能是同孟嘉山汇报工作去了。
吴安琪坐得直,沙发位置也讨巧,不偏不倚正好让她们的位置成为了死角。她怔怔地看着茫然寻找的方轶楷,鼻头发酸,却始终没有站起来。
方轶楷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又恢复了安静。直到吴安琪检查完,起身向孟存汝道别,他才终于发现了沙发上的人。
孟存汝遥遥站着,向他道:“我刚刚已经通知了你经纪人,她一会儿应当就到了。”方轶楷盯着她不吭声,见她转身,这才想到要开口。
可惜扁桃体发炎,张了半天嘴也只发出意义不明的几个词。眼看门都要关上了,他情急之下扯落了还连着输液管的盐水瓶,发出玻璃破碎的哗啦声。
盐水瓶落地,血液当即开始往皮管里倒流。
孟存汝吓白了脸,惊呼了一声:“安琪!”吴安琪还没走远,赶回来一看,也吓到了,急匆匆将针头拔掉。
方轶楷的脸在灯光映照下一点血色也没有,支撑着坐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半天嘴,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人是暂时留住了,他却隐约觉察了不同。
孟存汝在最初的惊吓之后,马上又归于平静了,她远远地站立一旁,不说话,不责问,对弈一般等待着他的下一次落子。
方轶楷苦笑,原来谎话说多了,只会把真话也变成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