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兄弟都挑父母的优点长,他呢,也挑,不过只挑了形,没有髓,五官轮廓哪一点都跟亲爹亲娘长得一样,偏偏就是没得到精髓,长不出他们那种气质。
皇甫真曾说:“阿容要是再有气质一些就好了。”
皇甫容听见皇甫华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又转过来,淡淡的道了句:“皇兄早。”
还是要打招呼的,但没了笑容。
闻人雪全身上下几不可见的发颤,眉头青筋暴跳了一下,牙齿都要开始打架。
皇甫华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伴读和另一名太监。
听见皇甫容打的招呼后,锦衣少年笑了。
笑得真好看,竟不带一点邪气。
他就这么笑着走到了皇甫容的面前,不急不缓,步履优雅,看上去那么像个温柔友爱的兄长。
他轻柔的伸出手,手指修长美好。
下一刻,“砰”的一声响,皇甫容的脑袋被他一巴掌按在桌上。
“我允许你叫皇兄了?”皇甫华脸上的笑容没了,侧颜冰冷如同雕塑,稚涩声音冷漠无情。
所有人心头同时“咯噔”了一下。
皇甫为依然在看着他的书,皇甫聪皱了下眉,皇甫智扬了下嘴角。
“殿下!”闻人雪惊叫一声扑上去要护住皇甫容。
皇甫华一抬脚把他踢飞,身体撞在墙上,又是“砰”的一声。
魏允中瞪大了双眼,刚要说“你干什么!”,嘴一张开还没发出声音就迅速的抬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窦宸抬起了眼睛。
血,从皇甫容贴在桌子上的额头沁出,一点一点往外扩大,缓缓的流动,洇湿了一大片。
皇甫容有一瞬间的脑震,耳朵嗡嗡乱鸣。
疼。
头骨炸裂一般的疼。
上一世,他在皇甫真的罩护下真是过得太久了。
久到他连这种疼都全忘了。
皇甫容只觉得眼眶一酸,差点要哭出来。
皇甫华拿开手,往旁边一伸,跟着他来的两个太监之一立刻恭顺的递上一块擦手布巾。
他接过来,慢条厮理的擦掉他手上溅到的血渍,冷冷的俯视皇甫容,吐出两个字:“废物。”
闻人雪摔在地上,眼睛里全是皇甫容脑袋贴在桌上生死未知的样子,脑子里全是皇甫容今天早上来这里之前和他说过的话。
——“小闻子,我今天去读书,肯定会碰到十三皇兄。你要是不愿意去,就别去了。”
十三皇子,皇甫华,那天一时兴起糟蹋过他的人。
小主子怕他因为恨和惧怕,过不去心里那道墙,无法面对那个人,所以和他说了这番话。
——“殿下去,奴才就去。”
他那时这样回答。
——“你也不用太怕他。我这个皇兄向来风流无度,喜新厌旧,又有怪癖,只要他碰过一次的宫人就绝不会再碰第二次。今日你跟我去,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别轻举妄动,别和他对着干,你就不会有事。”
瘦小的十六皇子如是说。
——“十三皇子总是针对殿下,殿下不害怕吗?”
皇甫华不只打骂皇甫容,还打骂他身边的宫人。
宫里的太监们私下里都在传,之前伺候十六皇子的宫人全都是被十三皇子活活打死的。
——“怕有什么用?难道他会因为我怕他,他就不打我不骂我了吗?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心慈手软的人。”
——“那要怎么办?”
——“受着呗。我现在拿他没办法,不代表以后也拿他没办法。小闻子,你看着,总有一天,我会强大起来,强大到没有人敢欺负咱们。到那天,我要叫他再也不敢打我骂我。”
这一刻,言犹在耳,说话的人却满面鲜血。
闻人雪只觉得那鲜红的血迹如此的刺目。
他有多恨。
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护不了皇甫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双鞋从他眼帘走过。
黑色的厚底布鞋。
衣摆划过一道弧度,扬起又落,也是黑色。
“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一道淡淡清亮的声音响起,微微泛着不耐烦,“煮豆燃萁,虐杀幼弟,心胸狭窄,刻薄狠毒,除了这些美好的史书落笔词,你还会得到皇上的厌弃,替皇后娘娘添一笔德行的污点,好方便她被别人从后位上拉下来,再为市井百姓茶余饭后提供一点谈资,除此之外,你还能得到什么?”
这话一落,几个皇子的眼神都变了。
皇甫华尤是。
他猛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目光凌厉,眼若鹰隼。
但在下一刻又蹙起了眉头。
“窦宸?”皇甫华道:“你怎么在这里?”
窦家是他外家,他自然认得窦宸。
“表哥。”窦宸向他行礼。
皇甫华眯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扶着桌子重新站直身体的皇甫容,后者小小的脸上,染了半张脸的血。
滴答,滴答,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
“你给他当伴读了?”这句话不是置疑而是肯定。
“是。”窦宸回答。
“六郎知道吗?”皇甫华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他同意了吗?”
“这难道不正是他的缘故吗?”窦宸反问。
骗他进宫参加十六皇子的伴读挑选的人就是窦六郎。
皇甫华哑然,但更多的是恼怒和说不出的烦躁,“你是窦家的人。”
窦家的人怎么可以给小痨病鬼当伴读!
窦宸怎么敢!
窦宸答道:“表哥忘了,十六皇子挑选伴读的那天,正是皇后娘娘的口谕宣我进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