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贵全回头训斥段鹏道:“睁眼说瞎话,红口说白话,别人或许可以,在本官治下决无可能。这当官的又怎么了,是高人一等,还是贵人一等?自娘肚里出来又有啥不同之处的?有谁天生就是为官的命,殊不知自高令人愚昧,为人唾弃!”
英贵全又回头朝任天琪正色道:“二爷去过好多的地方,见多识广,自瞧得出各地的人土风情,凡事均会有独特的见解。这才是在下前来小坐的根本之意。方才所言不过是试探二爷的,还望二爷大人大量。”
英贵全起身朝任天琪深施一礼。
任天琪脸色转好,一笑,道:“这倒没什么的。就是不知大人想知道些啥方面之事,小人一时亦不知从何处说起的啊!”
英贵全叹口气,道:“本官坐镇扬州,与大金国隔淮河而对,乃居两国交战之最前沿,当为国尽力尽忠。本想奋发图强,保家卫国,伺机北上的,可朝廷多有不许,又多有禁锢。这令本官好生困惑,见得百姓流离失所,常于心不忍,夜不能寐,却苦于无策。今见得二爷走访天下,就不知这外面的世界是否就和咱这里一般的?”
任天琪微微一笑,道:“这恐怕是要令大人极度地失望了。观天下之大,唯独咱们大宋不堪言语呐。南边大理国,地处边陲,虽说多山,不似咱大宋富饶,却是国泰民安,古风犹存。君不思有为,民不图善变,遵古谨戒,得清平之乐,君民同乐。辽国国主奋发图强,英勇有为,欲重振耶律氏昔日辉煌虽说穷兵黩武,却是疆土倍增,有得有失,君强民苦,也有所盼。这北边大金国更是日见兴隆,新主自登帝位来罢兵安民,专心于內治,力图于富国强民,君明而民安,藏雄心于日常经维之中。唯独咱们大宋,北向称侄,置旧土于不顾,终日朝廷醉生梦死,偏安一隅,陷百姓于火热之中,无依无靠,孤苦难熬。如不是百姓居危思安,民风古朴,只怕是大宋朝廷早就不复存在了。”
段鹏闻言惊起怒道:“身为子民,不思精忠报国,你竟敢对朝廷妄加评论,擅下断言,这还了得,我瞧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不是金国的奸作也是咱汉人的败类!大人,这种人有何好说的,您的一番苦口婆心不会有任何的起色的,还是拿下了再说!”
任天琪冷笑道:“朝廷又怎么了?既能作得丢人现眼之事,却怕有人说得,这不是掩耳盗铃吗?难道在下说错了吗?想当年在下也曾为朝廷出生入死,也曾精忠报国过,可后来的结果呢?还不是重蹈前人良臣无善后之覆辙!”
英贵全摆手叫段鹏坐下,对任天琪笑道:“他乃一介武夫,只知愚忠,不分好坏,却无坏心,二爷自不必放心上。”
英贵全笑道:“那依二爷所见,这天下趋势又将如何?”
任天琪瞧了一眼段鹏,回头喝口茶,道:“天下乃老百姓之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一点弗需多论,又岂能是老夫子几1言语就竜否决的。大理国虽不思进取,有国无防,自不会去惹事生非的,却亦不能安身自保。大辽国国主穷兵黩武,百姓多怨,偏居一隅犹不思施惠政强国体,早晚必会激起民变,国就不国了。大金国虽为天下盟主,表象安定繁荣,但夷人多野蛮少遵化旧俗,素无规矩可导,无本可定,势必其內乱不断,皇亲争权夺势,反复无常,政令朝颁夕改,终不能长久。我大宋既不如其他四国,自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不过是行尸走肉,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英贵全黯然点点头,叹口气,道:“二爷所说不无道理,天下果真如此:久乱必大治,遵久循古也非治世之良策。春秋战国之乱终于秦;三国之乱终于晋;如今天下又四分五裂,终将再合为一。只是不知我汉人是否还有如此的机会,是否还会一再为外人所奴役。唉,中原自古便是我汉家天下,今竟为女真人所有,根源已失,何人之过啊?”
英贵全垂头不语,连连叹气。
英贵全所悲,自是任天琪心中所悲;英贵全所恨自是任天琪所恨。只不过任天琪心中的悲与恨为英贵全更多更深更重罢了。
任天琪心头倒是对眼前这位春风得意,又忧国忧民的诸候心生好感,忙笑道:“大人中年已居刺史位守一方,可谓功成名就,怎听大人言至今尚未成家,可否说来听听?”
英贵全闻言抬头笑道:“唉,此事可就说来话长了,还是造化弄人啊。”
任天琪笑道:“小人愿闻其详。”
英贵全点点头,亦是难得的好兴致,道:“本官出身寒门,从小便是一边习文一边习武。儿时喜欢上本村一位财主家的小女,两人倒亦可说是你情我愿。但因家寒,那财主自是瞧不上我家的,竟将女儿嫁给了一个官宦子弟。等本官考取功名,我那喜爱的女子闻听此信息后,一气之下竟寻了短见。而本官身心却是全系在其一人身上。再后来,虽说亦结识了几位女子,却总是无儿时的那般感觉,心灰意冷,一拖便已是人已中年了。”
任天琪笑道:“想不到大人亦是位重情重义之人,实在是可贵,难得!”
英贵全眨眨眼,笑笑道:“二爷莫非是笑话本官与别人不一样,不入流吧?”
任天琪笑道:“哪里,大人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忧国忧民,自是不同于那些个贪赃枉法,只图享乐,不思进取之流了。小人是万分敬佩。”
英贵全呵呵一笑,道:“二爷过奖了。本官只不过是尽职尽守,尽心尽力而已。”
英贵全道:“二爷,征南王可说是大金国最为擅长征战之将了,能为其所赏识,又将爱女许配给你,二爷自是身手出众,领兵打仗出类拔萃的了?”
任天琪连连摇手,微微一笑,道:“小人不过是跟在王爷后面多走了几个地方,开了开眼界,实在是说不上懂得统兵征战的了。”
英贵全哈哈一笑,道:“二爷还是不相信本官哪。不过,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今日来二爷处一叙,不过是个良好的开篇啊。”
任天琪笑笑。
一点红带着宫铭进来,笑道:“好个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我任家堡有大人这样一棵擎天大树,自是树荫底下好乘凉的啊,瞧着还有谁会来惹得咱任家堡的!”
英贵全忙起身见礼,笑道:“温兄开玩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武夫,哪里有如此的能耐的!。
一点红还礼于一旁同坐下。
几人又相谈甚欢,无所不谈,自谈了一个上午,彼此之间皆多了几分了解几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