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即郑重遇难后,相厚对相善道:“二哥,宫中传出一个小道,邑君将让二哥接替郑大夫之位。”
相善道:“郑氏与虎安宫,水**融,形同一体,非止一代,大好事不会落到我相氏头上。”
相厚道:“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这次转到相氏了,本是诸人意料之内。自从兹方开战数年以来,死了多少能人,尤以瞫氏、郑氏死得最多,到了青黄不接的光境。当今全部族,中卿人选,非二哥莫属。”
相善很满足这句话的内涵,道:“这种话,只能关起门说一说。”
相厚变了声音道:“可是,有人从中作梗。”
相善并不意外:“情理之中,意料之内。瞫瑞肯定反对,谁愿意大权旁落他氏。”
“他是不消说了,另有一人,实在可恶。”
相善皮笑肉不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他只是一个门客,说说话,动动嘴,有他的席座,无他的实权,你以为邑君会真听他的?”
相厚近前一步,扶相善坐下,道:“不然,他虽是门客,但与夫人关系十分密切。大哥也是晓得的,邑君耳根子软,枕头风最是阴风,因此,邓某实有不小影响。”
“此人也确实是块绊脚石,数次与我意思不和,山中的野物,各有各的跳法,这倒是其次;最可恨的是搬弄是非。”
听说听音,相厚听他如此说,继续引导:“二哥,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是公子的师父,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他必然把外面大国的荒唐主张向公子心头灌,公子年幼,易受蛊惑,若将来梦里梦冲也要鼓动什么变法,那就要害死这一江的人了,虎安山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相善点头道:“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祖宗成法一变,必然人心思乱,为害不浅。我曾向邑君面谏,可是邑君说邓路不过是教梦龙一些兵法,不必危言耸听。”
“公子与邑君,禀性大异,既得瞫剑的武功真传,又得瞫瑞的法术真传,再有邓路教他什么虎韬龙韬、犬韬豹韬。虎幼不食人,他目今年纪尚小,尚不特别出众,将来长大,必是一个人物,绝不是邑君一样的宽仁。
“更可怕的是,在邓某教唆之下,讲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哪会如目今邑君一样,待二哥如一奶同胞。”
“礼数还是要的,也是应当要讲的。”
“不仅如此,将来,公子长大,人大心大,必要独掌大权,排除贤人,则对大哥极为不利。”
相善调整了一下坐姿,现代人看来是跪姿,喝了一口侍女新添上来的水,等侍女出去,方才道:“有何不利?要我干,好好干,不要我干,甩手走人。风风雨雨了几十年,难道还不会一个耍字。”
相厚不急于喝水,道:“二哥高明之人,难道不知骑虎难下的道理,不知狡兔死,猎犬烹的道理?二哥以为,对虎安山有功,不会有事发生,想想越国文种的功劳堪比日月,尚被句践所杀,何况二哥只是虎安山中卿。”
这一席话,惊醒梦中之人,启醍醐灌顶之功,相善默然。相厚深知相善权欲心重,故句句说到他心坎上。多时,相善道:“有何主意?”
相厚道:“邓路不会武功,只需一介武士,便可送他性命。”
相善不悦道:“想不到你也会是相美一样的口气!邓路虽不会武功,常有武士随同,且他每次出虎安宫,不是有令,便是到林云观去,少到其他所在,如何下手?更要紧的是,若他遭暗算,邑君或疑是我下手,得不偿失!”
“他是楚人,以当地人仇恨楚人之名除之。”
“这也不妥!他一向深居简出,除了与我等时有意见不和,并未结下仇人。相反,不论如何,邑君多多少少总会对我都有些戒心。”
相厚惊道:“二哥何出此言?”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主子对属下万个放心的。我事事小心,正因如此。邓路一死,邑君必有所疑,疑则生隙。最要命的是,邓某出事,夫人一定会秘查到底,麻雀飞过还有个影影,谁敢说丝丝入扣,到时就是大麻烦了。”
“明白了。邓某迟早是个隐患,但他最好死于恰当的地方和恰当的人手上。”
相善点了点头,又一口水下肚,这才缓缓而慎重说出最想说的一句话:“你相机行事,但不可鲁莽,切不可引火烧身。”
相厚又道:“还有,大师瞫瑞、文史官虢昌,也曾劝邑君疏远二哥。”
相善笑道:“二人不足为虑。瑞爷通神,人人敬之,绝不能死于我手,他自来软弱,正好为我所用。到于虢夫子,懂圣人之道,不通权术。更不足惧。记住:好箭,只射出头的鸟儿。”
常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又有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相厚得了主子点头,自然用心安排监视。邓路经历了楚王宫、巴王宫事,年纪也渐大,锐气已大不如前,到虎安山后行事谨慎,时隔几月,未发现他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