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苏靖云被请了出去,洛凝便再不理他的。
为了避嫌,他不能时时登门造访,也不敢递私信,如此一来,竟像是断了联系般,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方知,江南女子的教养是多么的严谨,规矩便如那禁地,半点不能越线的。
好在含俏仍餐餐给他送饭,还把洛凝新制的棉衣给他送来了。
便知她是恼了他,却还关心着他。
感动的同时,心里也更加敬重她。
这两天,阿金到处寻访,倒真让他找着了洛凝想要的人。
那个娘子姓叶,三十多岁,生得端正白净,做过酒楼生意的,人很是精明,儿子叫阿牛,现在十二岁,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天生的一身蛮力,只求能留下做个护院干点杂活管饭就行。
外面积雪未化,寒风如刀,洛凝不敢出房门,在宴息室里见了她。
含娇之前吩咐过阿金,不能对外说自家小姐的情况。
叶娘子只知道她是个还未及笈便失恃的官家小姐。
她知道官家人的讲究,进了室内微微低着头,只能看到上首的女孩脖子以下。
洛凝穿着件粉红色的菱花小袄,下身一条同色的百褶裙,膝前搭着条绣着白雪红梅的禁步,裙裾下露出一点粉红色的鞋尖,双脚自然并拢,姿态优美,楚楚生姿,一看便知道教养极好。
她用临时学来的姿式给洛凝曲膝请了个安,“奴家安叶氏,拜见小姐。”
洛凝声若莺啭,语气亲和地道:“叶娘子免礼。”
含娇引了她坐到一张离着洛凝一丈远,垫着大红色绣着金菊座垫的锦凳上落座,见她这样冷的天,竟只穿了件粗布夹袄,衣角和袖口都洗得脱色了,露出冻得通红的双手,有些不忍,道:“天气这样冷,叶娘子真是辛苦,快坐下喝杯热茶!”
含俏上了茶。
叶娘子见那杯子白瓷无瑕,釉色锃亮,绿色的茶叶在碗氏优美地打着圈,连手都不敢伸。
只道:“奴家跟阿金坐马车来的,不辛苦。”
时下养马精贵,多数人坐牛车驴车,可洛凝怕冻着了含俏,就长期包了一辆马车,虽然支出高了一些,但是十分便利。
洛凝见她身材高挑,肩膀宽阔,很是健壮,一看就爽利人,却生生把自己拧巴成了小媳妇,笑了笑,道:“叶娘不必如此拘谨,我家书香传家,从不苛待下人。我初到西安,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别的事情倒也不打紧,就是这厨房的事情有些吃力。你跟我说说自己的情况,如果彼此觉得合适,今天便签了契,也省得你来回地折腾。”
叶娘子听她和和气气,说话又直接,真不像是挑剔人,才稍微放松了些。
倒不是她胆子小。
家乡遭了灾,她九死一生才带着儿子来到西安,本来想着自己有门手艺,总饿不死。谁知道灾民不能进城,又恰逢疫病传播,她不敢耽搁,于是决定卖身为奴,求一时平安。
她和阿金是到千佛寺认识的,前几日见他生病,还担心他死在外头。
昨日回来竟是干干净净,活蹦乱跳,还有些不敢相信,原来是遇上了善心人,知道他在找厨娘,立刻动了心,才有了这一趟。
“奴家是荆州人士,当家的在世时经营过一家酒楼,南北菜式都能做。”她言词简练,飞快地看了洛凝一眼。
因为在内室,洛凝只简单梳了双环,戴着一个珍珠发箍,那珍珠粒粒圆润,约有拇指大,熠熠生辉。
一张雪玉的小脸精致如画,笑意盈盈,恰如三月春风里的新绽的桃花,风华初露。
这样的玉人,像那琉璃上的宝石,该被人捧在手心里。
她不敢细看,将头低得更低,“奴家还会做些调整妇人身体的膳食。”
那就可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