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胭脂敏感地发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这是?”
“娘。你说给父亲洗清冤屈后,我们离开京城去哪儿好?”穆澜放下筷子,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素来灿烂,能让蓬壁生辉。一笑之下,穆胭脂真惊了:“你找到证据了?”
“那当然!你儿子我绝顶的聪明啊!”穆澜兴奋地靠近母亲,低声说道,“我回头一琢磨吧,把书目索引拿来看了。果不其然,有几本书是照位置搁放的。连在一起,正是当年那道会试试题。不知是哪个监生意外也发现这个巧合!监生们考之前都去柏桑树下烧香。什么求符的呀,挂状元牌的啊,最信神佛。发现这样的巧合,定以为是天意。于是事先做了题,结果就巧合上了。”
穆胭脂似乎被这突来的好消息震晕了,嘴唇嗡动着,却没有开口。
穆澜说完哈哈大笑。笑声痛快之极。她神采飞扬地说道:“娘,我向国子监告了病假。回头就借口病重退学……”
“不行!”
脱口而出的阻止让穆澜心里阵阵泛着酸意,她故作吃惊:“为什么?我已经找到证据了。当务之急就是要从国子监赶紧脱身。然后恢复姓氏与女儿身写状纸递大理寺,求重审案情。这样一来,那些暗中害父亲和外祖家的仇人一定会浮出水面。我还留在国子监做什么?万一被揭穿身份,那可是要杀头的!”
她的话又急又快,让穆胭脂好一阵儿才喃喃说道:“那书目索引你弄到手了吗?娘是担心就这么个东西。大理寺不认为是证据,不会重审当年的案子。你退学,再想进国子监就难了。”
“可是父亲当年在国子监里也就发现了这个巧合。证明并非是试题泄漏。我留在国子监还能做什么?那地方又危险。”
“国子监……有同窗啊!”穆胭脂像是找到了让穆澜留下的理由,嘴也利索起来,“你想想啊,咱们在京城无亲无故的。和那些达官贵人又无交情。你在国子监有同窗,有名望高的先生。有他们帮着咱们,大理寺总要顾忌几分,说不定就能重审你爹的案子。那些幕手的凶手来头都不小。也不敢明里去害国子监的监生不是?”
穆澜笑看着母亲,轻声说道:“父亲当年只有我一个女儿。那时侯岂非人人都知道我是女扮男装?谁会关心一个六品监察御史十年前是否冤死?人人最关心的是竟有女子胆大妄为进国子监当监生,祸乱朝纲。皇帝下旨赐我监生身份,他的脸往哪搁啊?我这是欺君啊!人们会关心我如何处死出气。是砍头好呢,还是骑木骡游街示众好。是挨千刀碎剐解气,还是腰斩示警。没准儿来个剥皮揎草,立在那儿警示世人。母亲就不担心我的安危吗?”
“娘怎么会不担心你呢?娘只是……娘没读过书,没想周全而己。”穆胭脂变了脸色,“退学的事也先别急。骤然找到了你爹当年话里的证据,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再细细商量。”
“娘,你没读过书。此事不如我想得周全。照我说的办准能给父亲翻案!”穆澜语气坚定,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推到了母亲面前,“你看,我已经把书目索引拿到手了!”
写满字的纸摆在了穆胭脂面前。
她扫了一眼,蓦然抬头看向穆澜。
穆澜从炕边蹭地站起了身,眼神悲凉:“看明白了?看清楚了?娘没读过书?没读过书你能看懂这张纸上写的是父亲和你的家世?没读过书你能看出它根本就不是什么书目录引?”
穆胭脂挺直了腰,又慢慢地放松,气定神闲地望着发飙的穆澜。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我推进国子监?那是九死一生的险地!”穆澜眼睛红了,却没有泪。她捶着胸口,感觉到牛皮内甲的坚挺,嘶声吼道,“十年!我容易吗?你们就这样联手来骗我?你是我亲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