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与米氏、方氏惊得忘了掩口,都不住地说:“这般凶险!这般凶险!怎么不早说?怎么熬得下来的?”林老夫人还抱怨了齐王一句:“都怪他将阿麟和粮草都调走了。”
谢丞相道:“妇人之见!”
“我是妇人,自然是妇人之见的。”林老夫人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谢丞相只当没听到,对程素素道:“夏某不错,既是相熟,孤儿寡母能看顾就看顾一二。”
“他们是京城人氏,官人送了他们帖子,有事可持帖来见。”
“唔。”谢丞相一点头。
林老夫人道:“好啦好啦,今天我话放在这里了,孩子刚回来,都不许拿这些惊心的事儿烦她。有什么事情,咱们这些人还办好吗?就不能让孩子好生歇息了?等阿麟回来了,你爱怎么审他就怎么审他。”
说得儿媳、孙媳都笑了起来。
谢丞相道:“我自去书房,阿麟回来了叫他来见我。”由谢鹿伺候着去了书房等谢麟。
林老夫人与米氏、方氏却围着程素素问长问短,既问日子,又问饮食,又说她在外面太辛苦了。说到一半,林老夫人道:“看我这个脑子!大夫呢?!快请了来把个脉。”
一番扰攘,确定程素素只是旅途有些劳累,其余皆安,林老夫人才重又谈笑风生了起来。说不两句京中趣闻,才讲:“向亲家送信的事情你也不用着急,歇一天,明天再琢磨回娘家的事儿。”
“是。”
正说着话,谢麟回来了。虽说谢丞相在书房等,他还是过来给老夫人问安。磕完了头站起来,自觉地粘着程素素站了。程素素让给他半张椅子,米氏笑道:“哎哟,咱们家椅子是不足数儿么?”
谢麟大方地道:“添丁进口,确是少了一张。”
林老夫人也乐了:“别拿你的聪明来戏弄我们了。”
“哪有戏弄?聪明不能逗着阿婆、婶子们乐,那也不算什么聪明了。”
连方氏也撑不住了:“素素喂他吃了多少蜜糖?话都甜了。”
程素素轻笑道:“就喂了点鱼汤。”
林老夫人道:“有有有!新鲜的鱼早就给他备下啦。阿麟,去见过你阿翁,咱们再用饭。媳妇儿放在我这里,你放心。”
和气完了,谢麟小心地从椅子上起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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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谢丞相书房,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赵骞依旧侍奉在侧,谢丞相与谢麟不咸不淡地见过面,问道:“见过两宫了?”
“是。”
“怎么说的?”
“问我为什么一直笑,我说我要当爹了,他就让我滚了。”
谢丞相喷笑,旋即察觉不对,飞快地板起了脸:“看圣上待你如何?”
“阿翁也在担心岑恒?”
“他算什么东西?”谢丞相慢条厮理地道,“老人家,越老越喜欢回忆,回忆自己的辉煌,仿佛还充满了威力。越喜欢看着年轻人,喜欢和年轻人玩儿,好像自己也年轻了一样。”
“老翁爱亲妇。”谢麟辛辣地说。
谢丞相不吭气了,半晌才说:“看来你心里有数了。记着,你是当朝状元,不是词臣也不是佞臣,很不用插科打诨来讨圣人喜欢。高兴的时候活泼些没什么,你不靠这个晋身。”
“是。”
顿了一顿,谢丞相才问:“圣上给了你多少假?”
“先给了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呢?”谢丞相撑起了身子,“任职京中?是何职司?”
“翰林院。”
“嗯?怎么去了那里?”
“圣上问安抚情形,我便说,阿鸾他们年轻热情,手把手带着他们教了一些事情才上了手。可见读书与做事,是两回事。”
谢丞相笑了:“这就成岑恒老师啦?”
“先看看人吧,他们也太沉不住气。”
“这一个月,有何打算?”
“见见亲友,代捎了些书信,一一送到。”
“李福遇?”
谢麟低头,想了想,说:“李与梅?”
谢丞相道:“这还用选吗?预备怎么做?”
“先聊聊。”
谢丞相忽然觉得无趣了起来:“聊什么聊?你们俩,一样的人,就知道捣鼓些明晃晃的刀锋。除了棒杀,还可以捧杀。”
谢麟也觉得没意思了,他好像一个在讲故事的人,包袱还没抖,看客给他叫破了。有点赌气地说:“原本想上书,内平教匪,外御胡骑,流放的人该回来啦。”
“好事。”
“是啊,流放遇赦还乡是好事,要是查一查这人已经回来了,宣旨的使者没见着人,就不好了。”当年那位大理寺卿,家族庞大流放的不少。至少谢麟知道的,这样的人家里,有几个弟子私自逃回又或者找人顶替也不是没有的。眼前一个例子,石先生,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想逃罪来的,虽然最后没有判罪。
祖孙俩似乎再无他话可言,谢麟站了片刻,便施礼出来了。
赵骞低声道:“郎君似乎不是很高兴。”
“他是不亲我,可也没关系,只要守着这个家就好了。房子造得怎么样了?”
赵骞道:“晚生已亲自勘查过了,丈量好了土地,已在打地基了。”
“我死后,将这房子交给他媳妇,结庐守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