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大再不犹豫,手上用力,将刀刺进去,看着鲜血涌出,看着十六哥脸色暗淡,他的心越发坚定,“别担心,杀死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三六哥,我们都没这个本事,是何家姐弟,何三姐儿将你击晕,何五疯子将你捆绑,你清醒之后出言不逊,何五疯子一怒之下将你杀死。三六弟为我求情,所以我侥幸逃过一劫,但是也被击晕。”
话没说一半,胡桂奇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生气,只剩一双眼睛依旧圆睁。
“你能被杀死,所以你不是神仙。”胡桂大松开刀柄,站起身,一咬牙,用尽全力撞向桌子,可是没有昏倒,只是额头出血,很快肿起来。
他觉得这样够了,躺在地上发了会呆,回忆在赵宅的点点滴滴,约摸着三六哥已经走远,踉踉跄跄跑到街上,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嚎叫。
胡桂扬没有出城。
一个瘸子,一个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再加一个“声名显赫”的除妖者,想要一路隐瞒行迹逃出京城,几无可能。
胡桂扬雇来骡车,直接回到北边的家中。
这里紧挨着京城最著名的几条春院胡同,金银畅通无阻,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能定出价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于是,穿着打扮与胡桂扬、何氏姐弟一模一样的三个人,雇车从朝阳门出城,一路不停,直奔通州,在那里,他们将花钱雇船,顺流南下一二百里,然后恢复本来模样,拿着银子爱该干嘛干嘛。
虽然要求有些古怪,给的银子却不少,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蒋二皮和郑三浑迫不及待地接下,再不愿撒手,很快找来一名风尘女子,乐颠颠地出城,全当这是一次旅行。
在这两人眼里,胡桂扬很快就会进入锦衣卫当大官儿,无论多么奇怪的要求都很合理,一点也不怀疑别有内情,蒋二皮还将自家的屋子借给胡大人使用。
胡桂扬不知道行踪能隐瞒多久,可能是两三天,也可能等不到天黑,但他没有更多的选择。
蒋家破旧狭小,稍微值得钱的东西都被卖掉了,锅碗瓢盆又脏又破,赌徒们留下一地的破烂儿,几乎无处下脚。
何三姐儿先进屋,将长袍、帽子都交出来,何五疯子一直守在门口,负责传递,不让任何人入内。
冒充者走了,何五疯子仍然守在门口,面朝天井,恼怒地说:“胡桂扬,这算怎么回事啊?大宅子里的仆人越来越少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搬到这种地方来,比你原来的家还小还破。”
胡桂扬站在院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窥望,“只是暂住,待会咱们就搬走。”
“可别再搬到狗窝一样的地方。”
“我出去一趟,待会来接你们,除了我,别给任何人开门,就说蒋二皮去南城了。”
“快去快回。”
胡桂扬扭头笑了一下,“看住大饼,别让它乱跑。”
大饼正在到处嗅闻,对满地的垃圾很感兴趣。
胡桂扬不在意屋子大小,但是蒋家常有赌徒登门,实在太不安全,必须另寻落脚之处。
蒋二皮之前还买来几套衣服,胡桂扬穿上一身,扮成财主模样,带着银子出门,七扭八拐,找到本司胡同的一户人家。
这家被选中只有一个理由,足够大,而且有座花园。
本司胡同里住的都是乐户,没有不好客的,胡桂扬敲门,很快有人出来相迎,三言两语就谈妥了一笔生意,等他告辞的时候,已经是这家的“姐夫”了。
在本司胡同,这是一桩极其寻常的生意,三百两银子,租住花园里的小楼一个月,价格高得能吓死人,但是随楼“赠送”佳人一名,外带一日三餐,基本上,所有住过的客人,最后的花费都会远远超出三百两。
胡桂扬回到蒋家,向何五疯子道:“得麻烦你们姐弟扮成仆人。”
“啊?又来一次?十天早过去了,又没有打赌,我干嘛做你的仆人,我姐姐更不行。”
“现在没工夫解释,去问问你姐姐,她若是不同意,我再想别的办法。”
何五疯子也知道事情不对劲儿,犹豫片刻,“我去问姐姐。”
屋里传来一个声音,“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门。”
房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来,何五疯子来不及阻挡,惊讶地叫了一声“姐姐”。
何三姐儿竟然提前换好了衣服,她现在的模样完全是一名清秀俊美的小厮。
“咦,姐姐,你怎么知道要扮仆人?”
何三姐儿微微一笑,向胡桂扬道:“这样可以吗?”
胡桂扬目瞪口呆,虽然脑子多次出现何三姐的形象,这时还是感到意外与莫名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