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跨院里住着什么人?”
“不知道,我当时被厂公派去守卫城墙,后来又被叫去训话,因此碰见过太子丹两次……”
“他是太监?”
“奇怪之处就在这里,他不是太监,地位比一般随从高得多,有一回我听厂公称他‘张公子’,对他比较客气。”
“厂公认识他?这就更奇怪了,消息里已经指明太子丹的原名是张慨,厂公肯定看到了,为什么还会派你们去抓人呢?”
石桂大又叹一声,“这就是我说的大麻烦,这一路上,我越想越怕,原以为是我与霍双德争取来的立功机会,没想到……”
“是厂公送你们两个进虎口。”
“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厂公忘记了张慨这个名字……”
胡桂扬盯着石桂大,“如果你抱着这样的希望,就不该来找我,应该直接回西厂,向厂公说个明白。”
石桂大不得不抛掉最后一点希望,“厂公此举必有目的,可他连亲信霍双德也派去……我想不透他的目的是什么,只是让手下送死吗?我俩并没有得罪过他啊,就算得罪,报复我们的方法多得是,用不着……”
石桂大一个劲儿的叹息,他的靠山只有汪直,一旦靠山不稳,他立刻走投无路,不得不向从前的三六哥求助。
“我妻腹中的孩子才三个月,等他出生的时候大概看不到父亲……”
胡桂扬摆摆手,“对我就别来这一套了,我自己的麻烦不比你少,没工夫替你出头。”
“可你在查刺客案,刺客就是太子丹。”
“这才像话,多想我的案子,少想你的麻烦,我才可能帮到你。”
石桂大嘿嘿两声,“三六哥还跟从前一样。”
“不一样,叫我胡校尉。”
“胡校尉,我应该……你打算怎么查案?刺客明明就是厂公认识的人,很可能还是一位皇亲国戚,所以才能留在知府衙门里当随从。”
“咱们都不知道服侍的人是谁?”
“可能是西园带去的某位宠信之人。”石桂大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不敢说“宠妃”二字,“不对,太子丹不是太监,只能服侍某位不方便露面的官员,而且是高官。”
胡桂扬喃喃道:“张慨、张慨,这可能是个真名字,居然自称‘太子丹’,胆子可真不小。厂公认识他,却同意你们去抓人,而且是活捉,不允许你们杀死他。”
“对。”
“这个小混蛋,有刺客的消息居然瞒着我。”
石桂大惊恐地回头望一眼,生怕被人听到。
“行了,你给我提供一条重要线索,谢谢。”
石桂大要的不是一句“谢谢”,更无意提供线索,“我该怎么办?”
“你要听我的建议?”
“我悄悄回京,不见厂公,先见胡校尉,就为听你一句话,希望你能给我指条明路。”
胡桂扬也叹息一声,“想来想去,你最初抱有的希望最合理。”
“嗯?”
“厂公将张慨忘了,同意你们抓人只是要破案,别无它意,要求活捉是因为要口供,查查背后有无指使者。”
“这么简单?”
“你不想逃亡,不想舍弃到手的一切,就必须相信厂公,立刻去西厂,候见厂公,不见不走。”
石桂大咬牙想了一会,“也只能如此,可我抛掉诸多同僚……”
“那是一个陷阱,同行者当中很可能有人出卖你们,你不得不防。”
石桂大点点头,神情更加沮丧,“如果我一去不回,请胡校尉看在当年的些微情分上,照料一下石家妻儿。”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儿子?”
石桂大终于露出一丝怒容,胡桂扬笑道:“还是你自己照料妻儿吧,我这人太懒,又爱得罪人,朝不保夕,会连累别人。”
“可是……”
“你不是认识许多江湖人吗?”
“对。”
“江湖人最痛恨异人,你放出话去,追杀太子丹张慨,活捉赏银若干、杀死赏银若干,不愿领赏者可以入锦衣卫。”
“啊?”
“傻瓜,事情闹大你才有活路。”
石桂大并不笨,可是一时心急,许多事情想不明白,被胡桂扬一言点醒,终于恍然大悟,拱手道:“胡校尉救我一命,这份恩情……”
“等我抓到刺客,恩情就算还了。”
“再有任何线索,我一定最先通知你。”刺客已不再简单地是一名异人,石桂大巴不得将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
两人分手,胡桂扬回到赵宅,前院的人都在睡觉,谁也没发现他的去而复还。
“袁茂或许知道张慨是谁。”胡桂扬躺在床上,小声自语,无论刺客牵连到谁,无论案子里藏着什么阴谋,他都不在乎,心里反而觉得踏实。
高官、权贵对他来说不过是另一群无需当真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