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娘阖上师承回帖,点头又摇头:“我没想到进武馆还要拜师敬茶递帖子,就有些担心,不过并没有甚的不妥的。”
眼见阿芒似乎并不明白她在担心甚的,就知道阿芒必定也不知道这一纸帖子到底意味着甚的,就解释给他听:“我在我家的铺子里见过拜师的帖子,上头都会白纸黑字的写着天灾人祸、车轧马踏、投河觅井、悬梁自尽,各听天命、与师无涉这样徒弟拜师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师傅,师傅却置身事外,把过失俱都归咎于天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话儿……”
不仅如此,拜师帖子上还会明确写明拜在师傅名下学徒的年限,甭管三五年还是七八载,学徒们俱是分文薪资不取的。而且但凡中途辍学的,不管缘故何在,都要赔偿数年的膳资……
阿芒同丫头因着读书识字的缘故,一路走南闯北,也算是博闻广记的了,可不比颖娘,自小由何员外手把手的教导她字号中的内事外情,还真没机会接触这些个工商行业内的规矩。一听颖娘这话儿,自是唬了一大跳。说是拜师帖,可这同卖身契又有甚的区别。
饶是不满范老二把这师承回帖交给颖娘保管的丫头都紧张了起来,终于抬起头来,阿芒更是当即回忆起了拜师帖上的内容来。
翻来覆去地确定了好几遍,才朝着颖娘同丫头一点头:“拜师帖上并没有类似的内容。”
颖娘也点了点头:“回帖上也没有写到这些,倒是有武馆必须履行的义务,却没有范老二他们需要履行的责任。”
丫头听着就放下心来,只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蠢,范老二那样奸刁十坏的土匪出身,只有他给旁人下套的份儿,旁人如何能够算计到他头上去。何况人会友武馆是甚的地儿,包吃包住包喝,就为算计一个祸头子,怕不是吃饱了撑的。
嘟嘟囔囔地说给颖娘同阿芒听,颖娘回过神来,自然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感到羞愧,又再次为范老二他们能进入武馆成为一名记名弟子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只是,关于生计的事体被岔开了也是真。
颖娘依然想不通丫头的沮丧从何而来,更想不明白到底是甚的事儿让他想不通。可既是丫头同阿芒俱是这样说,颖娘自然不至于追根究底,暂且把这事儿摆在一旁,没有做声,待吃过午饭,默默哄着果娘歇晌。
一直以来,他们是并没有歇晌的习惯的,这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有些奢侈。
只是小女孩儿早睡早起惯了的,从来吃过夜饭不及时就要哈欠连天的犯瞌睡,颖娘虽然不知道夜市到底要逛多晚,却担心她到辰光撑不住,便想哄着她睡一觉。
不过义十八说这话儿的辰光,小女孩儿也在场,虽然不知道“夜市”是甚的,却牢牢记在了心上,眼巴巴地瞪着承尘,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最后摸着颖娘的耳朵,才慢慢眯瞪了起来。
而且睡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又眼巴巴地守在房檐下,望着日头一点一点地落山,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义十八哥哥”,待看到义十八进门,更是一蹦三尺高,“蹬蹬蹬”地跑去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