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船靠上去,船上伸出几杆铁勾勾住商船船舷一拉两船便并在一起。陈大钱带着几名军士跳了过去,刚站稳脚步他便对那船东大喊:“兀那船主,这船从哪来到哪去?装载是何物?有无违禁物事?”
船东立刻点头哈腰拱手答道:“回军爷,草民等是从占城回广州,船上载的是香料和木材。我等都是良人商户,哪敢偷带禁品?军爷说笑了。”接着他从管事手中接过一封纸封,递给陈大钱道:“草民这里有十两纹银请各位军爷喝茶,虽是拿不出手,但小号本小利薄,还请军爷见谅。”
“既然拿不出手就不用拿了。”陈大钱哪能让他这么轻易都就打发了,只见他咧嘴一笑,“我等是官军,又不是劫船的海贼,只要检查以后无有问题自会放尔等过去。来呀,给我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查!”军士们听到命令就要动手。
“军爷军爷!”那船东心想被你这么一翻哪还有个好,再说现在跑海上的有谁是干净的?于是连忙阻拦,“这货物翻烂还如何出手,请军爷高抬贵手啊!”说着他一咬牙又将一封银子递到陈大钱手里,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本号每季都有薄礼送到南头城王将军和陈指挥使两位大人府上。王将军是指南头参将王彦充,陈指挥使是指南海卫指挥使陈奉先,这两人都是张鹏飞的顶头上司。
陈大钱颠了颠,约莫有三十两,满意的笑了,连忙喝住军士:“慢着!经过检查船上没有违禁物事,船主果然是良民,爷不为难你们,走吧。”说完带着军士返回了鸟船。
那船东如蒙大赦,立刻命水手升帆起航,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好像怕后面的鸟船又上来咬他一口似的。
这时海沧船也靠了过来,陈大钱从绳梯爬上海沧船,将银子扔给了张鹏飞,笑道:“老大,今天手气不错。”
张鹏飞接住银子转手递给了张择善:“折扇子,你先收起来,以后分给军士们。”转身的时候却看见麦守义一脸愤慨,大概是想起以前张鹏飞等人勒索他们时候的情形。张鹏飞便对他道:“怎么?不以为然?”
“真是官兵如匪!”麦守义也知道这时不能得罪张鹏飞,否则张鹏飞翻脸将他们扔到海里都不稀奇,但这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一冲动便脱口而出。
“守义别乱说!”麦仲连忙分解道:“现下大明天下都这样,千户大人还算好的。”但话一出口他便惊觉,这是将整个大明朝都骂上了,真是急中出错。
谭斌见麦仲面se难堪,又怕张鹏飞作恼,便沉声道:“麦老说的也是实情,这大明天下ri渐糜烂,也不知如何得了?”
张鹏飞其实毫不介意,不过他却借机观察手下众人的反应。谭斌和张择善毕竟是半个读书人,都是一脸忧se;牛斗和陈大钱嬉笑如常,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周泰在船沿处jing觉的观察海面,对谈话的内容漠不关心。
“这些事都是上面大佬该cao心的,我等小卒只要尽本分就行了。”见众人越说越远张鹏飞连忙拦住话头,他见麦仲父子说起官府时怨念颇深,便问道:“官府对疍民的管得多吗?”
麦仲答道:“平时是不管不问,收渔课时如狼似虎,当疍民和良户起争端时,官府不问曲直一律袒护良户。待到采蛋季节还要我等出丁供其驱使,多人不得归啊!”麦仲被勾起了心事,苦水一下子全倒了出来。
张鹏飞表面一脸同情之se,心中却是窃喜。生活苦便容易收买,仇视官府便易于鼓动。虽然他的目的不是造反,但以后诸般事情做出来,恐怕在朝廷眼中与造反也没多大区别。
接下来几天船队又遇到了几艘商船和渔船收入颇丰,大约有近两百两银子。张鹏飞将这些银子全数分给船上众人,连麦仲等人都得了一份。船队出海每次都有少则数百两多则上千两的收入。以前这些银子除一部分送往南头贿赂上官以外张鹏飞拿大头,他就靠这些钱养着这两艘船;而其他人多少也有些好处,所以这些人才愿意和他厮混。现在的张鹏飞眼界高了,些许几个钱不放眼里,于是一股脑分给众人。家丁和军户们得了银钱欢声雷动,对张鹏飞更加拥护了。
“终于到大奚山了。”麦仲的渔村就在大奚山西岸,这时他看着海面上一大块陆地,再想想这些天的经历,不禁喜极而泣。
“老大,这块地方我们来过,附近好像没有渔村啊!”cao帆的牛斗大声说道。
张鹏飞也有些纳闷,问道:“你们的村子在哪里?”
麦仲答道:“就在北面一里处,我们是三个月前才搬过来的。”
于是船队又向北航行了一段拐进一个小海湾,但见海岸边泊着些破旧的渔船,岸上搭着数百间低矮的草棚,果然是个规模不小但简陋之极的渔村。
海岸水浅兵船靠不了岸,渔村也没有专门的码头,于是众人只得用在海沧船尾部的两条小舢板上岸,一次只能上十余人。幸好麦仲等人上岸以后派渔民用小渔船过来接,五十人这才顺利上了岸,剩下的三十人在船上留守。
麦仲等人二十余ri不归,家人还以为他们出了意外,这时见他们归来顿时喜从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