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官与乡绅惊讶的看了姜旭一眼,为首的葛衫青年更是细细打量了姜旭一番方才讶然问道:“吾观公子相貌清奇器宇不凡,神采斐然有仪盖华庭之容、气吞山岳之势,此必受圣人教化,俗民不可相与矣,公子必出于名宦且受教于高人,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出自何望族,师从于何名儒,不知可否见告?”
见葛衫青年谈吐不俗,姜旭连忙拱手还礼应道:“小生姜旭,家父山西大同总兵姜瓖,……”三人闻言都是一愣,那武官已是怒喝出声:“你是那大同姜瓖之子?”见姜旭点头称是,三人都是怒目瞪视姜旭,竟抑制不住满腔的愤怒,而方才对姜旭生出来的一丝好感更已荡然不存,那武官喝道:“你这贼子竟敢跑到山东来,怪不得会与那伪官相安无事,原来本就是一丘之貉。”那豪绅刘孔河更是一扬手大声喝道:“给我拿下!”为首的葛衫青年则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只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围拢在四周的乡勇早有六七人扑上前来,乔五三人齐声惊叫,姜旭却只是一扬手,冲上来的乡勇都是觉得一道细如丝线一般的异物似乎在眼前飞掠而过,手中的刀剑兵刃便纷纷离手稀里哗啦的散落了一地,几人一时都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愣在了当地,那乔五急急叫了一声:“姜公子手下留情……”姜旭点了点头向那为首的葛衫青年沉声喝问:“小生与诸位无仇无冤,诸位何以刀剑相向?”
那几名乡兵回过神来惊叫着四散退开,四周众人则是吃惊的看着姜旭一脸的难以置信,那葛衫青年与豪绅刘孔河几乎便要伸手揉上几下眼睛好看看是不是发生了错觉,那武官惊怒连连,已在大声招呼着众乡兵再度上前,姜旭不见作势便已经从马上到了地上,更是瞬间越过十数丈的距离到了那为首的葛衫青年面前,那葛衫青年张大了嘴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呼,便觉得如处云端,竟是一阵的头重脚轻,慌忙低头看去,居然已经脚踩实地,再抬头姜旭单手正搭在自己肩头之上,葛衫青年一阵晕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从马上到了地上,耳边已经传来刘孔河与那武官“凌大人(龙翰)”的惊呼声以及四周众乡勇的阵阵惊叫,身边姜旭已经向着四周淡笑道了一声:“各位都请住手,你我有话好好说,不要误会!”
那为首的葛衫青年望着姜旭愣愣的说不出话来,豪绅刘孔河亦是目瞪口呆,那武官却是惊叫起来:“妖人,白莲妖人啊!”四周众乡勇听得是各个脸se惊惶,在武官的指挥下本已再度围拢上前来的众人又是不自觉的后退了好几步,姜旭脸se一寒怒哼了一声道:“休得胡言,此不过小生武学之技,何来白莲妖人一说,再要胡言乱语,别怪小生到时不客气。”说着抬手一挥,一道劲风袭掠而出,将不远处地上一方青石硬生生的从中断为了两截,四周一阵的惊呼,就连那乔五三人都是骇然叫了两声,跟着就是一阵吸气之声。
姜旭拱手朝葛衫青年深施一礼道:“这位是……凌大人?小生情急多有冒犯,还望凌大人海涵。”葛衫青年脸上惊容长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对答,那豪绅刘孔河亦是做声不得,武官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是咕隆一声,生生的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吞了回去,姜旭赫然一笑,先是朝着豪绅刘孔河与武官拱了拱手,又对着葛衫青年那什么凌大人再度施以全礼道:“凌大人,小生方才语及家父,几位便怒不可遏,不知家父缘何竟使得几位如此,或是家父曾经得罪过几位?”
见葛衫青年落入姜旭之手,那豪绅刘孔河与武官都为葛衫青年担心不已,眼见姜旭并没有加害之意,二人都是稍稍宽心,待提起姜旭的父亲姜瓖,那豪绅刘孔河与武官脸上再度浮现出怒容,那什么凌大人更是怒哼了一声,那刘孔河看了姜旭一眼担心的叫了声“凌大人”,凌大人却是瞪着姜旭喝道:“你那父亲姜瓖倒是不曾得罪过我等,只是其以堂堂一镇总兵竟然降贼,致使闯贼得以长驱而向京师,此等从逆之辈我等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而甘心,你这贼子仗着会些诡异之技而为虎作伥,终与你那贼父有恶贯满盈之一ri。”已经不觉间改变了对姜旭父亲姜瓖的称呼。
姜旭脸上怒se一闪,却是咬了咬牙缓缓问道:“家父不过掌一镇之总兵,非节钺之臣,即便家父降于闯贼,亦不过使闯贼添一羽翼而已,非能左右时局之重臣,小生尝闻闯贼至大同城下,家父开西门以迎贼入城,大同因之而陷,似此何以能令几位愤恨至厮,”看着这凌大人眼中满是愤慨、痛恨、鄙夷、不齿之意,姜旭讶然问道:“莫非是家父做了什么过分之事?”
那豪绅刘孔河在一边冷笑一声,却是隐忍不住而愤然道:“说起来那姜瓖也未作出何等出格之事,只是其以堂堂一镇总兵投身于贼,只是she杀防守大同西门之永庆王为闯贼献了一座大同坚城而已,只是害死了山西巡抚卫景瑗卫大人,只是代王宗室阖门因而惨遭闯贼屠戮,使得代王全府千余人无一生还而已。”
姜旭愕然道:“家父she死了永庆王?害死了山西巡抚卫景瑗卫大人?害死了代王满门?那卫景瑗倒是不曾听闻不知其何许人,只是家父与那代王相厚,家父会害死代王满门?那永庆王乃代王世叔,平素亦与家父相洽,家父与其素无仇怨,居然会she杀永庆王?这……这怎么可能?”「3」
那武官怒喝道:“你那父亲害死卫大人、代王之事天下尽知,此岂会有假?这可都是你那父亲干的好事!你这贼子还想要为你父亲抵赖不成?!”姜旭紧皱两下眉头道:“那山西巡抚卫景瑗卫大人与代王满门因为家父而死?怎么小生听到的传言却是那代王力主守城,闯贼怒而乃杀代王宗室满门,这位将官不是也说代王宗室阖门惨遭闯贼屠戮、全府千余人无一生还,这与家父有关么?闯贼要杀人家父能阻止的了?还是说家父撺掇着闯贼杀了代王满门?家父与代王相厚,岂能做出如此恶行?至于那山西巡抚卫景瑗卫大人,小生不曾听闻其之传言,莫非其如那永庆王一般也是为家父所杀?”
那武官怒喝了一声“狡辩”,葛衫青年道:“那卫景瑗倒不是你父亲杀的,听说闯贼入城后想要招降卫景瑗,卫景瑗抵死不从,寻隙自尽的。”姜旭冷哼一声道:“这么说那卫大人之死亦和家父无关了!”那豪绅刘孔河接口道:“即便那山西巡抚卫大人之死与你父亲武官,但你父亲约降宣府总兵唐通「4」,致使京师门户洞开,使得闯贼长驱直入最终神京失陷先帝大行于天,这总与你父亲有关吧。”
姜旭暗暗恼怒,心说父亲降贼,为献大同she死了平素关系不错的永庆王,做的或许有些过分,但自己随恒山派离开山西前来洛阳捉拿师门败类钱平,一别三年,说不定期间父亲与那永庆王有了什么过节引得父亲将其she杀却也未尝不可,但那什么山西巡抚卫景瑗以及代王一族先后遇害,他们可是死在了李自成手上,应当与父亲并没有什么关系,怎么能将责任全都推到自己父亲身上呢?至于父亲约降宣府总兵唐通使得李自成得以一路毫无阻碍的直抵京师,听那博山代理知县李光壂所言,在父亲献大同之前,孙公传庭的亲信部将白广恩、高汝利、左光先、梁甫等人在李自成入陕西之时便已先后降贼「5」,就连死守开封的陈永福都投降了闯贼「6」,宁夏总兵官抚民亦因贼将一只虎李过破榆林后迂回宁夏难以抵挡而献城归降「7」,闯贼入山西后山西巡抚蔡懋德部将副总兵陈尚智更是因平阳陷落困于泥淖山而降「8」。闯贼破潼关定三秦入山西北向京师之际,凡文臣武将皆望风而降,父亲不过是随大流,至于说父亲约降那宣府总兵唐通,李知县不是说那叛将白广恩乃是持家父手书约降的宣府守监杜勋么「9」,怎么变成了唐通?可见那博山代理知县李光壂与这什么凌大人都是听信的传言,难免有不实之处,或是白广恩招降了宣府总兵唐通与杜勋两个人?降贼诸将肯定是尽心竭力的为闯贼效力,方使得闯贼能一举席卷天下,并一路直达京师,仅从白广恩招降宣府总兵唐通与内监杜勋便可以看出那白光恩降贼后为贼出力不小。却不知众人何以对那白广恩、陈永福、唐通之流不加以指责,反对父亲如此苛责?尤其还是听信道听途说之言而根本不知道父亲降贼真正因由的情形下便对父亲如此嫉恨,这般说起来可是有些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