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步安也难免有些感慨,走过玲珑坊门口时,不禁驻足片刻。
宋蔓秋知道晴山姑娘曾在此间奏曲,也知道公子初遇她也在这里,心中忽然泛起淡淡的酸劲儿。她本以为,只要公子对她不离不弃,哪怕自己做小伏低,也会甘之如饴,却不料事到临头,还是有些吃味。
步安只停了一会儿,看了看“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便接着前行,之后越时接近阜平街,就有越多人认出他来,或热情或惊喜地喊他一声“步爷”。
步安这回倒没嫌麻烦,一个个笑着点头回应,问一声“吃过了?”或是“忙着呐?”
终于,他站在早已没了那块衙门匾额的鬼捕七司门口,透过洞开的院门朝里看去。
院内景物如旧,洛轻亭摆了一桶水在洗她的那套黄铜阵旗,二丫坐在张瞎子腿上仿佛天伦之乐,游平百无聊赖地侧着头。
黄昏树影下,穿着湖绿色襦裙的女子,身前平置着一床古琴和一本薄薄的册子,正微皱着眉头,像在思量心事……
步安迈过门槛。张瞎子微微侧了侧头,神情忽然大变,坐在他腿上的二丫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突然跳了下来;紧接着洛轻亭也抬起头来,瞧见来人模样时,一下捂住了嘴,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滴;再接着是游平……
步安笑着伸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晴山跟前。
走近了他才发现晴山瘦了,脸色也有些苍白,院中微风吹在她瘦削的肩头,愈发惹人爱怜……她似乎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书册,心无旁骛,连有人走到了跟前,都没有察觉。
这薄薄的书册,显然就是步安亲手誊写的《乐经》,想必是张瞎子带回来越州,就立刻转交给了晴山。
“小姐……”
步安正笑吟吟低头看着晴山,忽听得一声苍老的轻唤,是不知躲在哪里的影伯。
晴山闻言缓缓抬头,待见到步安带着笑意的面庞时,突然紧紧抿住了嘴,像在努力压抑随时可能崩溃的情绪。
她迅速抹了抹眼角,声音有些哽咽,脸上露出一丝像做错了事般愧疚:“素素去江宁了,我拦她不住……”
步安蓦然想起,泉州府武荣县分别时,他曾经吩咐晴山,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也无论听到什么坏消息,都不要轻举妄动,只需看住素素,安抚七司众人,耐心等他归来。
她如此悲痛欲绝之下,竟还记得……一念及此,步安便愈发心疼,轻叹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公子出生入死……”晴山含泪摇头,一时哽咽,竟说不下去。
宋蔓秋站在步安身后,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这时才柔声劝道:“公子化险为夷,是天大的喜事,姐姐切莫伤心,身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