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渔欣赏画作专注,不知不觉间天色昏黑下来,婴姿点上灯他才恍然道:“啊,天都黑了吗,我要回去了,明日再来看。”
少女婴姿想邀请曾渔在这里用晚饭,却又难为情开不了口,数月前松江徐府的人来议亲,婴姿没觉得害羞,前日姨母陆妙想随口一句把她许配给曾渔的话,却让这女孩儿怀了心事,十二岁少女情窦初开了。
正这时,听得有人过桥,毛竹扶手“嘎嘎”响,严世蕃的声音笑道:“过桥有这扶手甚好,是谁人做的?”
饶管事的声音道:“是二老爷命人做的,免得婴姿小姐上学时失足落水。
木屋里的曾渔脸上变色,若被严世蕃看到他天黑了还待在这里,定会疑心他与陆妙想有私情,那真是百口莫辩怎么都说不清啊,他曾九鲤只怕小命难保,还连累了人家陆娘子——
脚步声细碎急促,陆妙想撞进西屋里来,微微有些气喘,她自然知道严世蕃的脾气,急切道:“曾公子,请在屏风后暂避,莫要出声。”
木屋只有正门和前窗,这时出去极有可能被严世蕃看到,曾渔只好进到屏风后,陆妙想也跟进来,朝壁上悬着的白衣大士像默祷片刻,说道:“曾公子莫要慌忙,待在这里不会有事。”便出了屏风,吩咐婴姿道:“小姿也不要慌张,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你先把这些书画收好。”
少女婴姿“嗯”的一声,开始收画,陆妙想出了西屋,走到屋檐下向外看去,暮色下,那个白袍的胖子穿过枫林走过来了,身后跟着四、五个人,雨这时已经停了。
陆妙想走到竹篱边,冷冷看着走近的严世蕃,对这个人她只有仇恨。
严世蕃走到柴门边哈哈一笑,说道:“妙想,我给你送了一些礼物来。”
陆妙想一声不吭。
严世蕃倒也不恼,说道:“是前日鄢懋卿送来的,我的二十八位侍妾,每人一顶珠宝髻,很是精美。”
陆妙想道:“贫尼是出家人,不是谁的侍妾。”
严世蕃又是哈哈一笑,说道:“你出的什么家,你出家那是暴殄天物,老天爷都不答应。”
陆妙想冷冷道:“难道严侍郎也信天命?”
严世蕃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信天命如何,不信天命又如何?哎呀,我不和你说这些,来人,把礼物抬进去。”
陆妙想不让路,摘下头上圆帽,露出发茬绒绒的光头,说道:“送我珠宝髻做什么”
严世蕃笑道:“随便你做什么用,上面缀着的珠宝也值好几十两银子呢,岂能浪费。”又道:“这里还有文徵明的书画数轴,也是鄢懋卿搜罗到的,我知你喜文徵明的书画,就给你送来了,文徵明去年死了,这些书画已成绝笔,其中一幅《兰亭序》甚妙,你见了必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