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轼道:“这是天作之合,岂能不成,必成。”
来到郑宅,曾渔进内院向郑轼母亲吕氏磕头拜年,又拜见了嫂嫂李氏,给了谦谦六钱压岁银,另有妞妞送给谦谦的小玩具和糕饼,都是在上饶城隍庙灯市买的。
次日一早,郑轼雇了两顶轿子,他与曾渔乘轿,来福、四喜步行,羽玄道人未随行,他要赶回上清镇大真人府报信。
鹰潭坊至贵溪县城约四十里,曾渔一行赶到贵溪县城已经是午时末,在城南饭馆随便用了些午饭,便到县衙投刺,很快便有衙中幕友来迎曾渔、郑轼二人进去,周知县在廨舍门前迎接,他早已得到林知府和大真人府的知会,对曾渔当然甚是客气,安排二人在廨舍歇息,当夜还盛宴款待。
十八日一早,周知县与曾渔、郑轼乘轿赴上清,从贵溪县城到上清镇有六十里,比鹰潭去上清还远一些,所以周知县赶到上清镇已经是午后未时末,大真人府的张管家、羽玄道人还有两位道官早已等候多时,一面遣人飞奔回府报信,一面领着周知县、曾渔一行前往大真人府。
嗣教真人张永绪和另两位张家长辈立在头门外迎接,这自然是因为周知县的面子,提亲的曾渔还不能有这样的礼遇,只是由周知县做媒也是出于大真人府的安排,张大真人迎接周知县也等于是迎接曾渔,须知张广微乃是他姑母—
周知县笑呵呵指着头门两边抱柱上的黑底金字楹联道:“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谁能想到这幅佳联会成就一段良缘,哈哈。”
当代嗣教真人张永绪觑眼看了看曾渔,面上笑容不大自然,张永绪其实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一个小秀才要做他姑丈岂不是失了他龙虎山张大真人的体面,只是大上清宫地位甚高的元纲法师力主这门亲事,说曾渔是正一教护法神祀下凡,又说张广微自幼性子执拗,却偏偏与曾渔很合得来,岂非仙缘,而且这回张广微为了救曾渔都跑到上饶曾渔家里去了,虽说有些不象话,却也是前生姻缘注定,张广微的母亲都同意这门亲事了,他张永绪一个做侄儿的还能怎么说——
张永绪肃客入内,大真人府前半部分算是道宗衙门,后半部分是私第,一行人走过玄坛殿、法篆局、提举署等等建筑,来到大真人府正厅,张家的两位长辈与周知县和曾渔、郑轼略略说了几句,语不及婚嫁,便即开席用餐,本来提亲时只是媒人上门的,说妥了再带着准女婿登门纳采,如今周知县带着曾渔一块登门了——
席间周知县说起曾渔因剿贼立功受到总督胡部堂的奖赏、不日朝廷还将有敕命下达追封曾渔父祖官职,又说曾渔是江西学道黄大人的得意门生,今秋乡试黄学道极为看好曾渔——
媒人说话总是夸张啊,曾渔赶忙谦虚几句,称自己才疏学浅,今秋乡试是生平第一回,实无把握。
张广微的一位叔父比较啰嗦,问了曾渔很多话,盘根问底的,曾渔一一作答,龙虎山张家人嘛,问着问着就说起一些道教经典来,好在曾渔是堪舆世家,风水术虽说源于春秋阴阳家,却从来就与道家学说密不可分,有不少龙虎山道士也精通风水术,所以曾渔与张广微这位叔父也能说得上话。
不论张永绪,张家的这两位长辈对曾渔的印象颇佳,认为曾渔虽非富贵子弟,却气度从容,不显寒酸吝气,应答之际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容貌体格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张管家进来了,向张永绪低声说了几句,张永绪点点头,对曾渔道:“曾公子,大上清宫元纲法师请你去一晤。”
曾渔便起身拱手退出,羽玄道人在仪门外等着,二人快步出了大真人府头门,不约而同缓下脚步,曾渔问道:“道兄,元纲法师唤我何事?”
道人羽玄嘿然道:“当然是因为小仙姑的事——”
羽玄可恶,话说半句,曾渔追问:“到底何事?”
羽玄道:“小仙姑已辟谷三日。”
曾渔吃了一惊,问:“为何,是不肯婚嫁?”
羽玄点头道:“确实是这个原因。”
绝食三日事情可不小,羽玄道人却是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样子,曾渔尴尬道:“广微小姐既一心求道,我还是不要强求为好。”
羽玄轻笑道:“贤弟不必担心,小仙姑虽说辟谷,只是不吃米饭鱼肉而已,水果还是照吃,京城的苹婆果、山东秋白梨、东阳南枣,种类也很不少。”
曾渔也忍不住笑出声,问:“那元纲老法师召我去做甚么?”
羽玄笑道:“这还用说,当然是由你出面把小仙姑劝得不要辟谷了。”
曾渔摇着头笑,跟着羽玄道人向小镇东郊的大上清宫行去,路过黄家豆腐店时,曾渔看到羽玄的老丈人黄老爹正在门前与一个挑黄豆卖的汉子在讨价还价,赶忙上前见礼——
黄老爹见是曾渔,大喜,热情地邀曾渔进去坐,羽玄道:“阿爹,曾公子有重要事急着去办,回头再来。”又对曾渔低声道:“拙荆在向你行礼呢。”
曾渔看到豆腐店内娇俏可人的罗惜惜敛衽向他万福,赶紧便回了一礼,对黄老爹道:“既来上清,少不得要来叨扰黄老爹一餐饭的,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