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铁罐往杯子里加了小半杯的椰汁……
他夹起服务员刚端上来不久的牛肉蘸了点餐盘旁的黑椒汁……
他给沈教授夹了一筷子青菜,提醒他不要吃太多肉……
戚年咬着玉米,香脆的玉米粒在她的齿间被分解,汁香浓郁,甜味四溢。
她悄悄偏头去看他,格外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可以和他聊几句的话题——
对!对了,七宝!
戚年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小声问:“纪老师,今天早上……”
纪言信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她。
只是目光而已,戚年就觉得有些紧张起来,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垂下眼,专注地研究杯子里的椰汁,“你经常去那家早餐店买早餐?”
“比较近。”纪言信放下筷子,用湿润的毛巾擦了擦手,“一般自己做早餐。”
他愿意回答,让戚年顿时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信心增加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么拘谨,“那七宝……很喜欢吃小笼包子吗?”
提到七宝,纪言信面无表情的脸色有些松动,他弯了弯唇,“它都喜欢。”
话落,他推开椅子站起来,颔首示意了下,转身出去了。
戚年内心刚膨胀起来的小气球,顿时呼啦啦一下,全部漏气了。
还、还没说上三句啊……
纪言信这一趟出去是结账,等回来时,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
纪言信送沈教授回去,邵醉有人来接,李越和刘夏更不用说了,饭店离学校这么近,走一段路就到。
剩下戚年,下午要回家一趟,在饭店不远处的公交站台等公交车。
纪言信开车载着沈教授从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出来,刚汇入车流,就遇上了十字路口的红灯。
沈教授用镜布擦着眼镜,高度近视,让他一摘下眼镜就有些视物困难。
纪言信看了一会儿,替他把镜布收回眼镜盒里,“今年验光去过了吗?”
“还没有。”沈教授把眼镜戴回去,“验光不验光倒是没什么,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度数是稳定了,就是视力越来越差劲……”
话音刚落,他“哎”了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台,“那是不是戚年啊?”
纪言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挑眉道:“你刚说你视力越来越差劲了?”
沈教授没压住笑,乐了半天,“等会儿过去问问,顺路的话,带人家一程。”
刚好绿灯,纪言信一言不发地松开刹车,慢慢地跟随着前面的车辆。
纪言信从小寡言,无论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沈教授习以为常。到了公交车站台,沈教授降下车窗,“戚同学,你去哪里?”
戚年突然被点名,看着眼前这辆黑色的奥迪降下车窗,赶紧上前说:“沈教授。”
沈教授应了声,“你去哪里,顺路的话让纪老师带你过去。”
戚年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去沂蒙小区,有点远……”
“顺路顺路,赶紧上来吧。”
戚年迟疑地看着纪言信。
纪言信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一转,言简意赅,“上来。”
继稀里糊涂地同桌吃饭后,戚年又稀里糊涂地搭上了纪言信的车……
车里开了空调换风,因为是秋天,温度并不是很低。
戚年坐在后座,斜对面就是纪言信的背影。
她悄悄地瞄了两眼,觉得自己的耳朵又热了起来。
纪言信开车的姿势很随意,一只手搭在车窗窗沿,只用右手握着方向盘。并不是标准的姿势,却意外地养眼。
戚年的目光落在他袖口扣得一丝不苟的纽扣上,再往下,是他骨节分明的手。
在以前,戚年还不知道纪言信的存在时,刘夏几乎每天一刷屏,“戚年,我们教授的手指好看得都能去当手模了,可是他却成了Z大生化院的教授,暴殄天物啊……
“戚年,你想象一下,就你家男主那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试管专心致志观察的样子……血槽是不是瞬间空了?”
还真的是……
戚年摸了摸耳朵,低下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以后……以后她也能亲眼看到纪言信穿着白大褂,亲自示范做实验的样子了!
车内太过安静。
沈教授才保持沉默片刻,就有些忍不住。他转头看了看目不斜视的纪言信,又回头看了看后座安静的戚年,决定还是和戚年说话解解闷。
沈教授清了清嗓子问道:“小戚,你是哪里人啊?”
戚年呆了呆,随即才反应过来沈教授嘴里的“小戚”叫的不是别人,而是她。
“我是Z市本地的,除了大学在外地读的,从小就没离开过Z市。”
沈教授一眯眼,好奇地问:“刚才听你说是古代文学研一生?”
戚年点头道:“是啊,研究生我考回Z大上了。”
“之前在哪儿读的大学呀?”
“J省的J大。”戚年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本的第一志愿是Z大,我爸爸舍不得我去外地上大学,但高三的时候……”
戚年顿了顿。
车已经上了高架。
她突然的停止,让纪言信分神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戚年揉了揉手臂,每次一回忆往昔总觉得心都凉凉的。
她遮掩住眼底的沮丧和低落,继续说道:“高三下学期大家都在努力备考的时候,我迷上了画画,有些荒废了学习,只能去J大了。”
纪言信收回目光,搭在窗沿的手握住方向盘,右手关上了空调。
“有出息。”沈教授笑了两声,安慰道,“研究生在Z大读的,也不遗憾。”
戚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重重地点了下头,“嗯,不遗憾!”
下了高架,往主街开了没多久,就是沈教授的家。
车开进小区里,停在单位楼前。
送走了沈教授,纪言信没急着掉头就走,双手虚握住方向盘,回头看她,“坐过来。”
戚年“哎”了一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纪言信顿了几秒,才重复道:“坐前面来,我不认识路。”
戚年:“……哦。”
换了座位,戚年就更加拘谨了,手是摆在身前还是摆在膝盖上好呢?还是就随意地搭在腿上好……
就在她第五次不厌其烦地去抚平裙角,一直专注地凝视着前方路况的纪言信转头看来,顺手拿起了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滑屏,解锁,然后递给她。
“打开蓝牙,连接。”
戚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手机的手都有些抖,她双手捧住,按照他说的在设置里打开蓝牙。
蓝牙连接栏里只搜索到一个信号。
她点下连接,几秒后,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和车载蓝牙连接成功。
前面红灯,纪言信慢慢地停下来,第一次,认真地凝视她。
Z市在湿润的南方,一入秋天气就有些莫测。
虽然不像夏天,一天闷热,隔日必定会下一场雷阵雨解暑。
更多的时候,晴天晴着晴着,就阴天了。
乌云遮天蔽日而来,那金色的阳光,就那么恰好地被云层重重地拢在了身后。
戚年就看着那光线的变化从纪言信的脸上缓缓经过,他那双眼睛渐渐透亮,深邃,好像有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她的心里。
她别开眼,无法和他对视。
心口像揣了乱跳的小鹿,一下一下地,让她有些发狂。
“无聊可以听歌。”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一敲,前面的红灯也进入倒计时。
戚年看着那数字逐渐减小,“哦”了一声。
握着他手机的手还僵硬着,心思却翻腾奔涌着,永无止境。
他怕自己无聊……
所以把手机拿给她,还让她用车载音响听歌。
戚年咬了咬下唇,甜得心都要化了。
刘夏正盯着培养皿,放在兜里的手机振动时,她因为太过专注还吓了一跳,看是戚年的短信,一连两条。
“刘夏,你现在肯定想不到我在谁的车上……”
“嘤嘤嘤,少女心爆棚了,怎么破怎么破怎么破?捂脸埋胸。”
能让戚年这么少女心爆棚、这么不淡定的人,目前看来,只有一个——纪教授。
刘夏摘下手套,和李越说了声,径直去生活区给戚年回短信,顺便探查情况。
戚年早就到家,躺在母上大人的怀里吃曲奇饼干。
戚母瞄到手机屏幕上闪过的刘夏的名字,把戚年的碎发勾到耳后,问道:“刘夏好久没来家里了,你什么时候带她和李越一起回来趟,妈给他们做顿好的……老是吃食堂,人都吃成豆芽菜了。”
“豆芽菜有什么不好……”戚年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又看了看手里吃了一半的曲奇饼干,纠结良久,最后一口塞进嘴里。
眼不见为净!
摸回房,戚年这才打开刘夏的短信。
刘夏:“什么情况???”
戚年发了个掩嘴笑的表情:“是这样啦,我在等公交车,然后纪老师送沈教授回去,正好顺路,就让我蹭个车啦……然后,纪老师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就回去了。”
刘夏:“……”
好吧,比起之前连话都说不上,这样的进展的确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想了想,刘夏又提醒:“别在家乐不思蜀,把正事忘了,明天上午有课,纪老师不喜欢迟到。”
戚年一拍脑袋,坏了……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沂蒙小区离Z大有些远,坐公交车最保险估计都要45分钟,这还不包括等车的时间。
所以,在家吃过晚饭,戚年都来不及再好好享受一下港湾的温暖,就踏上了回学校的末班车,回寝室去睡。
顺便……今晚可以把她攒了一些的画稿放上微博,正式连载。
戚年是个取名废,这个光看她三思而后定的笔名“七崽”就能看出来。所以,名字想了半天,最后不得已还是上微博求助万能的小天使们。
碍于“七崽”这个笔名实在是高端不起来,书名历经《漫画大触的爱情茶具》《男神追爱记》《一只七崽的爱情故事》,直到最后还是戚年自己拍板定下了《美人宜修》。
怎么取出来的?
戚年最近翻书的时候正好翻到了这么一句——“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嗯,美人是纪言信……她是乘桂舟追赶的那个汉子……
坑,是挖了。
接下来就是每天一填。
戚年每完结一本漫画都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是画画小段子,休整自己,很少会火速开新。
毕竟,卖卖萌比挖坑轻松多了。
所以,小天使们被自己的大大来了这么一出突然袭击,不止读者群、后援团,整个微博都已经炸开了。
戚年去煮泡面的工夫,再回来时,企鹅号已经被后援团的七熊戳得疲软了。
她捧着泡面,咬着热乎乎的面条,觉得心口都是热的。然后,戚年用文艺青年的口吻发了一条微博,炸得读者数十天还回不过神来……
“我没有受什么刺激,我只是遇到了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