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早饭,周欣欣就跟掐好了时间一样,发了消息让她上微博。
戚年刚洗完筷子,一想就知道一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连手也顾不得擦,在裤子上随意地蹭了两下。
刚转身,一头撞进了纪言信的怀里,差点把手机飞出去。
戚年心有余悸地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里,揉着有些晕的脑袋,迷茫着眼神看他。
几秒的对视后,纪言信一言不发地拿过干毛巾替她把湿漉漉的手指擦干,随口问道:“昨晚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戚年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出神,顺着便问:“你指什么时候的?”
“进屋之后。”纪言信抬眸,那双幽邃的眼睛里有细碎的阳光一闪而过,还没等戚年看清,他又低了眸。
进屋之后……
戚年努力回忆了下。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伤心过了,那种感觉只要一想起就萦绕在心口,堵得她喘不上气来。
昨晚被他那一句“你哭吧,我不看”刺激得泪腺崩溃,哭了整整一个小时,还说了很多……没有逻辑的话。
可当时,无论是他倾身覆下来的拥抱,安抚般落在耳边的吻,还是跟纵容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轻柔的低哄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也无比庆幸,在那种时候,他没有追根究底,反而给她腾出了一个足够自由的空间,任她发泄委屈。
戚年点点头,“睡着前的都记得。”
话落,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开始猜测他早上那句意味不明的“手到现在还麻着”到底是不是个逗她玩的烟幕弹。
“我很护短。”纪言信握住她的无名指不动声色地量了量,在她低头看来前若无其事地松开,把毛巾挂回去,继续道,“所以在我插手前,自己处理好。”
戚年愣住,睁着漆黑湿亮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动了两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些事本来就和他无关,戚年从来不觉得自己在二次元受到的委屈,纪言信会替她讨回来。可听着他这句话,心里最深处某一块就这么轰然塌陷,那声音震耳欲聋,让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纪、纪老师。”戚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称呼又变成了老师,下意识地想去牵他的手,胡乱地伸手一抓,却只握住了他的大拇指。
纪言信没料到自己的话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嗯”了一声,等着她说下去。
“没什么了……”戚年压抑住已经涌到嗓子眼的感动,吸了吸鼻子,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他。似乎这样还不够表达她此刻波澜壮阔的心情,又踮着脚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感慨道,“我对你一见钟情果然是有原因的。”
纪言信低笑了声,仅用食指推开她的脑袋,顺手替她梳理了下额前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指顺着她的额头滑下来,在她眉心轻点了一下,“那就赶紧处理好,别让我担心。”
戚年的少女心都要被纪言信燃爆了,“登徒浪子”的属性再次被激发。
一脸痴汉地看着他,只想把此刻“柔若无骨”的自己塞进他的怀里,无论是花式蹭胸也好,还是花式埋胸也好,就想腻着他。
但碍于纪言信现在一本正经的表情,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等戚年爬上电脑时,已经过了一刻钟。
周欣欣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美色误人,只是随口问了句:“你男神在你家?”
“刚走。”
周欣欣“哦”了声,有些奇怪,“今天不是要去你男神家吃饭?我还怕敲不到你。”
戚年正要回复,瞄到前面半句时……大脑顿时死机。
等等!
她用力按下键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完了完了,她完全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啊啊啊啊啊!
抛下周欣欣,戚年赶紧给纪言信打了个电话确认时间。
在昨天之前,戚年把这件事记得比考试还要重要,关于“如何攻略男朋友的家长”“第一次见家长怎样做到满分”的笔记都能写一篇论文了……
不只提前在纪言信的提示下准备好了要送给老爷子的见面礼,连在家的小姑子都没漏下。
幸好幸好。
戚年捏着一手心汗坐回电脑前,觉得自己因为纪言信那番话鼓起的那团气像是被戳漏了,瞬间没了精神。
但等周欣欣把微博上的情况一说,她立刻把个人情绪抛之脑后。
周欣欣已经冷静了一晚,晚上没睡好,天还没亮,就开了个YY房间,把被她吵醒的主编拉进来,分析应对的方法。
等天亮,估摸着蔓草总部的老总已经上班,言辞恳切地发了一封检讨信。
大概老总昨晚纵欲过度,没力气骂她,刷了一屏叹号之后,要了YY的房间号也进来听具体的情况。
戚年进去的时候,正是中场休息的时候。
蔓草的老总丝毫不给面子地在向分公司的主编吐槽周欣欣:“我就说她人小胆子大,当初刚入职做火了一本书就敢拍桌子给我立军令状能把七崽做起来。派她出个差,好好的也能把天给我捅一个窟窿……”
主编笑道:“大概是你的年终奖包得太厚了。”
老总忙不迭点头,连连称是。
戚年原本以为会见到刀光剑影的场面,压根没出现。蔓草分驻两地的负责人轻松得就像没事人一样,这场面委实让戚年觉得……压力倍增。
周欣欣是有苦说不出,尴尬地提醒两位上司:“七崽来了。”
当前的频道聊天的声音一歇,互相打过招呼,立刻整顿了气氛临时开了个小会。
半小时后,临时会议结束。
戚年听着蔓草老总离开前的那句话,摸着键盘,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说:“蔓草站在你这边,并不是百分百信任当初的事情你是完全的受害者,我们谁也不是当事人,无法分辨对错。可就像四年前那样,欣欣敢拍着桌子跟我承诺她能把你做起来,我也敢赌上公司的利益。你的所有稿件最后都是我亲自审核,我知道你对它们付出了多少真心。说实话,蔓草有我这种意识超前的领导人真的是它的不幸。但没办法,我是个有良心的人,不能蒙着眼睛去图不义之财。蔓草是你的老东家,也会是你最强有力的后盾。”
良久的沉默里。
主编开口道:“不用太感动。”
周欣欣负责补充:“我们老总就是喜欢熬鸡汤,每周例会开头结尾都是一段心灵鸡汤,说是鼓励我们对生活充满征服的干劲,其实就是满足一下他的文艺和穷酸。你想想他那绿豆一样猥琐的小眼……就什么感动都没了。”
戚年噗的一声,被逗笑了。
四年前她卑微,她弱小,她说的话没有声音。可如今,她羽翼已丰,再不是当初被舆论打压得只会拔掉电脑网线躲起来的小女孩。
她有浑身的力量,也有响亮的声音,以前的退让并不代表不争,而是现在更强大的归来。
周欣欣还住在酒店里,原本是今天下午的机票回总部,但因为这件突发的事件,老总多批了几天给她,由她全权处理。
首先要做的,是戚年对路清舞所指控的事做出回应。
戚年昨晚没上微博,也没对路清舞的话有所反应,如今微博、论坛等,到处都是所谓的七崽的黑料。
比如四年前的抄袭事件,还强硬地拒不道歉。
比如有所谓的知情人爆料,《美人宜修》全部是七崽的杜撰,是七崽为了博眼球才打着记录真实经历的旗号,她和四年前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这么铺天盖地、整齐划一的举动,连带着影响了戚年的粉丝,都开始动摇起来。
戚年一口气关掉了所有的网页,闭着眼冷静了几分钟,浑身的血液像是都燃烧了起来,让她抑制不住手指的颤抖,先发了第一篇微博。
七崽:我来了。
三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她却已经用尽了力气。
现在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把时间重新拨回了四年前。
开始也是这样,一边倒的舆论,循声而来的围观者,微博下刺目的毫不留情的责骂和侮辱。
明明她们都没有看到真相,只被几篇卖弄文字的文章误导,就像是拥有了制裁罪恶的武器,挥剑劈来,也不在乎,被她们制裁的那个人是否真的罪大恶极,是否能够承受这些。
戚年捂住脸,让冰凉的手指温贴着自己的脸颊,那几不可察的温暖沿着指尖的脉络游走,让她僵硬的手指终于重新拥有了弯曲的力量。
她抬眼看向疯狂增加的评论数,轻叹了口气,等稳定了情绪,这才打开文档,准备编辑她的回应。
一声微博私信的提示音响起。
戚年抬眸看去,刚被她清空的消息列表里,新增了一位粉丝和一条未关注人的私信。
莫名地,戚年心跳如擂鼓。
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她的胸腔内挣扎着,几欲迫出。
戚年深吸了一口气,握着鼠标先点开了私信。
页面一转,单独的一条消息出现在页面的最上方,清晰得直入眼帘。
私信的内容都算不上是一句话……言简意赅的只有两个字,却让戚年瞬间心动不已。
J先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