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简,相信我一次。”叶先生求婚的时候,也对她这样说。当时她心里保留哼哼唧唧的怀疑,还是将求婚钻戒美滋滋地戴在了手里;现在,叶珈成也说这样话,他递出的钻戒一样闪着迷人的光亮,像星星那么漂亮。
时简低下头,按了按额头,快清醒回来吧!叶珈成终于向你求婚了,快答应啊,答应他……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期待吗?
只是期待,她的期待呢?
怎么办,她失去的不只是底气,慢慢消磨的还有期待和信心。她真的很想相信叶珈成这一次,她宁愿不相信自己也想相信他。只是这一刻她真的不相信,更多的她已经不知道怎么相信自己,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爱叶珈成,她还病了,不知道两个人以后要怎么走下去……刚刚对面叶珈成的求婚的时候,她多么希望两个人能回到最初,或者再早一点就好了,她一定会高兴疯了,而不是这样忐忑不安,像是心理病在作怪。
“对不起,珈成……”时简开口,“我就要出国了,下个月。”
如果两个人不能在一起,时简无疑最难过的那个,只是她该难过的都难过了,心境已经变的了。夜越深越凉,时简趴在羊毛地毯上矮桌睡着,叶珈成将时简抱上了二楼的床,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外面是海浪拍打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叶珈成站起来关了窗户。
冒然求婚被拒,叶珈成心里苦涩,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时简要出国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也希望她出国读书,怎么开心怎么来。她已经辛苦了那么久,以后换他来追她爱她。想到这,叶珈成扯笑,心情还是很好,未来一定会美好的那种好。
现在他国内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叶茂那些楼房不能烂尾,还有易钦东的事,都要解决。相信他,一定很快能处理好,然后完完全全变成“叶先生”,好不好?
不,他要比“叶先生”更好。
叶珈成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时简的唇,浅尝辄止。她和叶先生的一切,他其实很吃醋,不过他很感谢叶先生。
即使叶先生是他自己。
叶珈成将自己代入叶先生的身份,是一种亲密又排斥的体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谢。真神奇,他都会感恩老天了。叶珈成想起了小狐狸之前梦里无意间叫出的那几声“老公”,低低失笑……
这个夜晚,叶珈成是睡不着了,一夜未眠,不过第二天照样神清气爽起来做早餐。
时简酒量不好,反而借着酒意睡了很长的一觉,梦里光怪陆离,醒来的时候反应了好一会。下了床,叶珈成已经在楼下,她立在楼上的玻璃房刚好看到楼下的他。
叶珈成抬起头,朝着她漾了一个笑意,道早。
时简下楼,叶珈成回到厨房继续手忙脚乱。时简恍恍惚惚到不行,叶珈成先开口说:“……牛奶热好了,粥还要等会,炖熟一些。”
小火上方炖着海鲜粥,已经咕噜噜地响着,仿佛隔着时空回到了两人的有过的婚姻生活。时简继续杵在移门旁,默不作声,样子呆呆的。
叶珈成弯着腰,有模有样地先尝了一口,不小心差点烫了嘴。幸好味道还可以。他转过头,眼神期待地问:“好像差不多了,要不要尝下?”
时简:“……”
叶珈成盛了小半碗,吹了吹热气递过来。时简接了过来,用汤勺舀了一口,口感香浓。粥里还有一些干贝和鲜虾。
这些东西,叶珈成上哪儿找的?
所有食材叶珈成都是上附近的农家买来的,然后大清早打电话给叶家的阿姨咨询海鲜粥做法。不是特意想表现什么,是真的想好好疼小狐狸,那个笑起来嘴角眉角眼梢都带着可爱尖的小狐狸,被他丢了,他要找回来。至于机会嘛,都是自己找的。昨晚求婚被拒,醒来继续做一条不要脸的好汉。
叶珈成心满意足地看着,时简轻声点评一句:“味道不错。”
“哦哦……那就多吃点。”叶珈成自得地笑着,穿着套头毛衣黑棕长裤,模样俊雅好看,他打开另一边的小蒸笼,“对了,还有小包子和小馒头……小狐狸,你要吃豆沙馅的小馒头,还是肉馅的小包子?”
小馒头和小包子,叶珈成自然是买来的,连老板的小蒸笼也一块买了过来。
时简看了看蒸笼,一个个小馒头小包子,白白乎乎,还冒着热气,心底也软了好几分。
叶珈成挑了几个好看的,提前当了“已婚”好男人,叶珈成不小心又问了一个病句:“小狐狸,我们以前过日子的时候,是你做饭多,还是我做饭多?”
时简先坐下来,回答说:“……出去吃比较多。”
“哦。”原来他娶了一个败家娘们啊,叶珈成连连点头,以当事人的口吻说,“和我自己想得差不多。”
时简不再吭声。
A城。
易霈出席了易茂的股东大会。易家人都是股东,除了易大小姐全部都出席,另外还有赵家。赵、易两家相互持股,赵雯雯替父亲出席会议,今天她穿着一件桃红色连衣裙,搭配时尚的皮草,很惹眼。会议过程,赵雯雯时不时将视线落向易霈,不想注意也难。
这是一个低气压会议,易霈没有任何发言。董事长位子坐着的人依旧是易老先生。易老先生身子已经很差劲,出席会议时候,陪同除了律师还有医生。
易茂目前还是属于家族模式,股本结构也不复杂。大股东们基本都是易家自己人,和一些元老,以及林家几位外卿。
怎么多年,易家越来越有一种土崩瓦解的兆头。易霈对面坐着是郭太太的三儿一女,律师的消息让郭太太吁了一口气。易霈靠着椅子,无聊地想着几个问题,他明明不喜欢当易家人,为什么要参与这场争斗?真是为了所谓的易茂服饰?恐怕不全是,没有人不渴望着名利,只是他更擅长遮掩自己的渴望。他对易家是这样,对时简也这样。
易霈前段时间还是问了时简一件事情,易家后面会不会乱。答案不用问也能预料,或许他外公心里也清楚着,所以要这样努力地维持易家的平衡。
外公这样的用心良苦,易霈很能明白,只是易家早已经失衡,就像一幢高楼都已经要倾斜倒塌,暂时的补救措施只能让高楼看起来不那么岌岌可危罢了。
会议结束之后,易霈坐在休息室接了一个电话,门被推开,赵雯雯若无其人地走了起来,还是那一贯的姿态。张恺得到示意之后立马站起来。
“嗨喽,张恺,我们也好久不见了。”赵雯雯问候张恺。
张恺连忙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态,快速离开了休息室。易霈面前,放着一杯泡开的金骏眉,还没有尝一口。
赵雯雯坐在了易霈面前,看着这个西装笔挺、气质坚硬的男人,觉得易霈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很大,即使他多次毫不留情地拒绝过她。人都是得不到才有新鲜感。赵雯雯握着涂着朱红色指甲油的手,易家现在如此紧张,难得易霈还可以这样处变不惊。难道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要易家吗?易霈向来是一个不会表露野心的男人,即使两家之前联姻对他来说可能更是顺应他母亲的意思。不过赵雯雯知道易霈的野心比易家任何人都大。当然有能力的男人,更有资格拥有野心。
“阿霈,如果你需要,我还是会帮你。”赵雯雯甜甜地笑着,开口说:“易阿姨和我父亲安排我们在一起,也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
“小狐狸,以后我多学几样早餐,换着花样给你做。”叶珈成死皮赖脸地示好着。
“叶珈成。”时简思绪纷乱,叫了叶珈成名字,整理思绪后开口说:“你没必要这样做。”
“怎么没必要?”叶珈成口吻带笑且认真地说,“我是你的……丈夫。”
时简目光直直:“你真这样觉得么?”
“小狐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珈成端着早餐慢慢坐下来,循循善诱地说:“你觉得我和那位叶先生不一样,的确,我们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他比我好,比我更早清楚心意,不像我让你伤心了。可是我们还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就是你,而且只爱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管,什么事情都交给我,我会让你知道,一切都可以回来。”
时简突然觉得烦,特别不想理叶珈成。
叶珈成好脾气地笑着,他还有他的好理由:“时简,你看老天爷都要安排我们在一起……我们应该在一起,这叫顺应天命。”
时简眼睛微闪了两下。
“好了,我不逼你。小狐狸,我会给你时间,很多时间。”叶珈成咳嗽两下,又拿出了昨晚被拒的那枚钻戒。
时简撇过头,刚刚谁说不逼她的。
“昨晚你不是没答应我的求婚吗?”叶珈成笑了笑,“小狐狸,我要告诉你昨晚只是练习啊。以后你不答应我就当练习,你想我练习几次都没事,钻戒我会一直带着。”
当惯了风度翩翩的骄傲公子哥,叶珈成其实也适应自己突然没脸没皮的样子,只是现在面对时简,他就自发变成了这样。
叶珈成像一条大尾巴狼,厚着脸皮跟着时简回了A城。这次回青林市,叶珈成连家门也没回,同样没有提前购票,幸好买到最后一张头等舱。叶珈成来到经济舱,对时简右边的一位男士,彬彬有礼地提出了换座位的请求。
“我靠窗,太麻烦了,你让过道的人跟你换吧。”一个靠窗的好座位,旁边还有漂亮的姑娘,靠窗而坐的叔叔不想换哦。
过道的阿姨很热情,已经站起来:“年轻人,阿姨和你换。”
“谢谢,不用。”叶珈成继续和靠窗的大叔商量,告诉他自己的座位在哪儿。没想到对方是以头等舱交换,大叔坚持了两秒就答应了,叶珈成顺利坐在时简旁边。“小狐狸,我们终于坐在一起了。”
叶珈成这样烦,这样博存在感,绷不住是时简。这样的叶珈成,和曾经追着她的叶先生几乎一模一样。时简没理人,倒不是拿乔,只是不知道要以什么态度对叶珈成,又要以什么态度思考两个人的以后,心不是一点烦。
叶珈成当然知道时简烦什么,她烦他说明她还爱他,这个“他”可不是指叶先生,而是他叶珈成,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叶珈成想明白了之后,真的将时简当成了自己小媳妇。
然后,小狐狸不理他,叶珈成就自己看着,小狐狸闭上了眼睛。叶珈成还是忍不住地看啊看,瞅啊瞅,看着小狐狸粉粉白白的脸,胸臆间噌噌噌地冒出一股股情难自禁的爱意,心疼的,澎湃的、温柔的……
这些感情叶珈成差不多压抑了一年多。一个控制不住,叶珈成望着时简的脸,直接在时简的右脸颊,绅士地来了一下……
“啾”地一声,时简醒了,难以置信地捂着脸,感觉像是被幼稚园小朋友非礼了。
叶珈成不是故意耍流氓,被发现后还很无辜……难以想象且震惊的还有同排的阿姨,立马热心肠地问时简:“姑娘,我们要不要换个座位?”
叶珈成回到A城立马处理叶茂的事,心情依旧有些飘,以及高昂。忙了大半天,趁着晌午眯眼了一会,感觉自己做梦都要笑出来。
这是一种豁然明白的畅快。叶珈成挂了一个电话,准备找个时间见易钦东,处理两人的解约后续。他上次为了逼易钦东签署合同,的确存在恶意逼迫性质,不过他该给易钦东的也不会少。他卖掉了自己手头大部分叶茂股份,钱一分也没少易钦东。
小狐狸的事,叶珈成挺感激易霈,他不是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好人,不过也不喜欢欠人情,所以他想准备一份大礼送给易霈。既然易霈对叶茂感兴趣,他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易家那阵势,易霈应该正需要资本,他愿意助易霈一臂之力。
叶珈成要解决他和易钦东两人纠纷,自然要见见易钦东。不过易钦东暂时没办法见叶珈成。没办法,是真的没办法。
易钦东是前两天易家晚饭的时候被带走的。
这天易霈难得回易家用餐,长形的大餐桌旁,立着两位家佣,都是郭太太自家的偏远亲戚,一桌子菜系也是郭太太那边的偏辣口味。这样的饭菜易霈吃了很多年还是吃不惯。要说血缘基因没有一点影响,是不可能的。
外头雨声啪啦,雨下得很大。偌大的餐间暖气横流,照样化不开气氛里的阴霾。
易家人很久没有这样齐全地吃饭了,可惜易老先生胃口不好也没吃两口,他先对着沉默不语的易碧雅说:“小君,你今天怎么吃得那么少啊?”
易碧雅抬起脸,小声地:“爸……”
易老先生这才想起小君已经离开了这个家。易老先生感觉自己真的老了,他叹叹气,又对易霈说:“阿霈,你什么时候去趟香港,将你母亲接回来吧。”
易霈转过头,微微迟疑了下,没有立马答应易老先生。
谁都有无法触及的原则。易霈这样的态度不能令易老先生满意,易老先生咳嗽起来,笑的人是易钦东,“好心好意”地劝起来。
易霈吃得差不多了,放下了筷子。
随之而至,是一道道警笛声。易家外面传来的警笛声,令易家人面面相觑,不慌不乱的只有易霈,还有易老先生。易家保安先进来,易钦东已经如惊弓之鸟一样动弹不得,面如死灰。不好的预感强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老实说,那晚被叶珈成恐吓教训了之后,易钦东这段时间真的安分守己了很多,他的把柄被叶珈成拿着,也不知道叶珈成知道多少。所以这两天易钦东最多动点心思约会赵雯雯,然后见见赵家的人。赵家对易霈现在很生气,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
只是赵家的心思还没有打好,易钦东先涉嫌一项故人伤人罪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