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__T打人实在太难了!
崔琛还是头一回吃这种亏,眸光如火,死瞪着阿狸。恨不能咬她一口。
明明自己才是居高临下的,阿狸竟被他瞪得心虚,好像自己真仗势欺人了一般。
她确实不擅长说道理,但她更不擅长动手,干脆也不勉强了。就开始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现在可以扇你巴掌,也可以随便踩你的脸。我之所以不踩,不是因为我怕了你。”
气势啊丫头,气势!
“是因为我没有你那么……那么混蛋!让我欺负一个不能反抗的人,我下不去手。但是你必须知道,杀人者任恒杀之,欺人者人恒欺之。你再这么混蛋下去,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比你还混蛋,比你还有权势的人,来扇你巴掌,踩你的脸,把你曾经对人做过的事悉数对你做一遍!”
——她在说什么?!
崔琛从怒火中清醒过来,正一心三用——一面琢磨怎么脱身,一面决心一脱身就十倍报复回去,一面狠瞪着阿狸听她说话。
但阿狸话里毫无重点,以至于他根本就寻不出破绽。这丫头究竟想告诉他什么?是说如果他像她一样不够混蛋,那么就算再有权势,也只能被人欺负?还是他必须比所有人都更混蛋、更有权势,才不会被人欺负?
阿狸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跟崔琛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频道,还在义正言辞的给他上课,“仗势欺人谁都会,算不上本事。扶助弱小,保护自己治下百姓,平治乱世,才是真正有本事、有担当的作为。你以为你的权势是谁给的?恰恰是你欺负的那些弱民。如果没有他们的奉养,你以为自己还算什么人物?你的所作所为,恰恰是在败坏家族的声誉和根基。”
而崔琛也在腹诽:如果没有崔家在乱世里给他们庇护,所谓“弱民”怎么可能争相依附?崔家跟“弱民”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关系。真正使崔家立于江北,给他们权势的,是他们城外坚壁,营中猛士。百姓给他们的是粮食,而不是权势。只要他们有兵有城,就不缺百姓。
“你自以为英豪,欺负的却全都是无法反抗你的人。若江北尽是些能任你欺凌的也就罢了。偏偏还真的有人能夺你的故土,杀你的父祖,凌虐你治下的子民。你敢换个对象欺负下吗?”
崔琛还真没有不敢。青齐豪族从来没有真心怕过胡人,反而是渡江的这些,当年仓皇逃难,如今安逸龟缩。有本事打回去啊!
他此刻简直都想笑——这丫头得对乱世有多无知,才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天真的话?
而阿狸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差不多也说完了,就总结陈词,“总之,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为了让你记住今天的事——”阿狸一咬牙,手指一伸,“啪”的扇了崔琛一下。
虽然一点都没觉得疼,但崔琛眼里火苗已经再次腾起来。
几乎就要挣扎着扇回来。
阿狸无所谓,“你尽管瞪。只是你也该记住,你欺负的那些人,也跟你此刻是一样的心境,一样的想法。你自己掂量着看,是否能受得起。”
卢轩在酒楼上远远望见崔琛往乌衣巷去,就踌躇了片刻。
略想了想,还是怕他太过跋扈,招惹了王谢两家,便远远的跟去。
崔琛属猫,走夜路如鱼得水,卢轩七拐八绕,好不容易才追上。一追上就见崔琛被人制住了。
卢轩难办啊。
他不出面,万一对方下手没轻重,真伤了崔琛怎么办?可他若露面,崔琛丢了脸,只怕连他一并迁怒。
权衡了片刻,见那边阿狸扇了崔琛一巴掌,终于没办法再当没看见了。
就叫来随从,吩咐两句,命他去说。
阿狸也正琢磨着该怎么处置崔琛。
就这么放了,未免雷声大雨点小。可若不放了,那才真是烫手山芋。
恰在这个时候,卢轩派的人来了,道是:“舍弟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看在世交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改日必与舍弟登门拜谢。”
阿狸接了卢轩的名帖,道:“这个面子倒不能不给。”
命人放过崔琛。
崔琛站起来,垂着眸子拍了拍身上尘灰。
将走前,那熔金一样烧腾的灰眸子阴鸷的望向阿狸,“我叫崔琛,清河崔琛。”
阿狸:……你姓崔了不起啊!我可是刚刚才扇了你一巴掌!
“清河崔家怎么可能有这种没教养的子弟?”阿狸回敬,“名门是这么好冒充的吗?”
崔琛却已经不耐烦的打断她,“我是不是冒充,你心里清楚。记住这个名字,今日所赐,日后必十倍奉还!”
阿狸只觉得好笑,已经懒得跟他废话,“日后就日后吧,随时奉陪。”
崔琛压抑着怒气远远的离开。
寻到无人处,抽出鞭子,连踢带打在一棵柳树上发泄了一番。
一旁有人听到动静,过来问讯,恰触到崔琛的霉头,被一脚踢倒。
崔琛举鞭才要抽打,对上那人惊惧的眼神,脸上被阿狸打过的地方,竟呼呼的疼了起来。先前被他逐条批驳过的、阿狸说过的话,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在脑中回响起来。
他压抑住了怒气,把鞭子一收,转身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