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美得惊人,容光照得小亭明亮。
李慕禅目光落在他身后,望向面容枯槁的葛衣老者,他身形削瘦,撑不起衣裳,好像一阵风能吹走了。
站在雪妃身后,仿佛一根木头,没有一点儿生气,闭上眼睛,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一直保持在天人合一之境。
老者一直不动弹,好像没感觉到他的目光。
雪妃捻起茶盏,轻啜一口,淡淡问:“你来有什么事?”
李慕禅笑道:“没什么,特意过来谢娘娘相赠宝剑。”
雪妃道:“那是洪将军所赠。”
李慕禅摇摇头:“娘娘何必欺我,那柄剑上可没什么煞气,也没有洪将军的气息,是娘娘挑选的吧?”
雪妃玉脸不变,淡淡道:“就算是吧。”
李慕禅笑道:“既赠宝剑,何必又送毒药?……不知娘娘是否有解药?”
雪妃露出一丝笑意,顿时满亭生辉,李慕禅直勾勾看着她,暗忖这女人可真美得要命。
他血气涌动,欲望再次冲出来,一会儿过来才收束住,恢复如常,转头看其他人,洪将军与葛衣老者皆站在她身后,只有自己能看到她的笑脸。
她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眸子透着不屑,似笑自己好色之徒。
李慕禅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娘娘真是丽质天生,得天独厚,不过女人嘛,红粉骷髅,若没有善良与温柔与之相伴,美丽不复存在。”
雪妃道:“休得啰嗦,你想要解药?”
李慕禅点点头:“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雪妃道:“你来做我的侍卫。”
李慕禅苦笑:“我不想做太监。”
雪妃玉脸飞起两团绯红:“不必进宫,只需在宫外等候,有什么事我自会吩咐下来。”
李慕禅笑了起来:“原来是做刺客,这可不成。”
他反应极快,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打算,等在宫外,不能进宫,哪算什么侍卫,不过是刺客罢了,一旦想杀什么人,就派自己下手,再好不过。
这样的事他自然不会答应。
“你不想要解药了?”雪妃哼道。
李慕禅摇头:“生命诚可贵,若无自由,不要也罢,娘娘可是打错了算盘,明月若毒发身亡,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了。”
“你想如何?”雪妃冷笑。
李慕禅眉头一挑:“那就要问娘娘想如何了!”
雪妃冷冷道:“放肆!”
李慕禅笑着上前一步:“我放肆又如何?”
雪妃转头道:“侯老,请您老出手罢!”
“唉……,何苦来哉!”葛衣老者缓缓睁开眼睛,摇头叹息,身形一闪,蓦的出现在李慕禅身前。
李慕禅笑了笑:“原来是侯老,失敬了。”
葛衣老者缓缓叹道:“小伙子,你修为精深,真是当世少见的奇才,不过个人再强,终究形只影单,力量薄弱,不能与整个朝廷,整个家族相抗衡,你何苦与娘娘做对?”
李慕禅笑着摇摇头:“侯老弄错了,不是我与娘娘做对,是娘娘非要与我做对,我岂能束手待毙?”
“狡辩!”雪妃淡淡道。
李慕禅一闪,越过侯老,探手摸向雪妃,洪将军在她身后,甚至没反应过来,他手将触及她吹弹可破的脸庞之际,身后一道寒风涌至。
他浑身发寒,警兆陡起,顾不得轻薄雪妃,踩出一步,堪堪避过,跟着又一道寒气又至,他又踩步法避过。
他步法精妙,但侯老的掌势绵绵不绝,无穷无尽一般,无论他如何闪避,总是紧随其后,如附骨之蛆。
两人绕着雪妃与洪将军动手,洪将军把雪妃护在身后,却有些手足无措,两人忽焉在前,忽焉在后,飘忽莫测,他根本护不住雪妃,甚至反应不过来,好像一个傻瓜。
这种感觉极糟糕,引以为豪的武功在两人跟前如小孩把式,这种无力感与沮丧感让他神色黯淡,若非有保护雪妃的信念支撑着,早就掩面遁走。
雪妃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心下隐隐有些后悔,早知这李风如此厉害,就换个法子,收伏人心的手段多得是,如二哥一般,何必非要强来。
但这念头转了一下,马上又消失,复涌上一股恶狠狠的念头:“既然得罪了,就要收伏,不能收伏就要杀了,否则,后患无穷!”
“砰!”一声闷响,两人身形倏的分开。
李慕禅脚下划着弧,不停的后退,一直退到栏杆前才止住,长长吁一口气,哈哈笑道:“好!痛快!”
侯老身如飘絮,飘然退后一丈远,皱眉看着李慕禅。
李慕禅笑道:“侯老练的是阴寒心法,我练的是阳刚心法,咱们相对最好不过,来来,再来!”
他身形一闪,蓦的到了侯老跟前, 一掌拍向他脑门儿。
侯老闪身避过,出拳捣他胸口,李慕禅左掌迎上拳头,右掌不变,侯老另一拳击向他小腹。
说着慢,其实奇快无比,宛如两团影子,两人招式却简单,纯粹一个快字,看着轻飘飘的。
“砰”两人后退,亭内热风飘荡。
这一掌,显然是李慕禅占了上风,消去了侯老内力犹有余力,洪将军低声道:“娘娘,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去吧。”
雪妃摇头,倔强的盯着两人。
此时的两人脚下不动,只有双手动作,你来我往,一招往往到半途便变,没有一招能用到最后,一沾即走,一变即再变,但见两人双手纷飞,宛如四团影子飘忽,看不见手掌。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过了百招,李慕禅左手忽然变掌为拳,猛的一捣,与侯老拳头相撞。
“啵”一声脆响,宛如小石子落井,两人拳头竟粘到一起,一动不动。
李慕禅右手又一拳,老者左手化为掌接住,却是无声无息。
如此一来,两人四手相交,粘在一起,只有衣衫鼓荡如波浪起伏。
洪将军脸色微变,雪妃皱眉道:“他们这是拼上内力了?”
“是。”洪将军皱眉道。
雪妃哼道:“那他是找死,侯老练了多少年,他才练了多少年!”
她虽是武林世家出身,却在这方面见识甚少,从小到大就讨厌练功,身为方家女儿,竟一点儿武功不会。
但所谓福祸相依,幸好她不会武功,若学了武功不可能进宫,也没有如今贵不可言的地位。
洪将军皱眉紧盯着两人,看着两人情形,摇摇头。
在他看来,这两人的胜负委实难以料定,五五之数,侯老深不可测,这李风也如此,到底谁强谁弱,只有他们两个清楚,就怕他们两个也不清楚。
“正好,趁着他不能动,杀了他!”雪妃哼道。
“这……”洪将军迟疑一下:“怕是会得罪了侯老,没关系吗?”
他是朝廷中人,军队中人,不必遵守武林的规矩,但侯老却不同,若是这时候出手,无异于帮助侯老,是看不起他,这便是武林中人的想法。
雪妃稍一沉吟,摇头道:“先把人杀了再说,侯老那里我自然会想办法。”
先前她想收服了这李风,倚为助力,如今却改了主意,侯老都压不住他,万一真的造反真的无人可制,此人性格强硬,傲骨峥峥,留着无益,最好还是毁去,以绝后患。
“……是。”洪将军慢慢点头。
他看了看四周,道:“娘娘请后退。”
雪妃后退几步,到了最西边的柱子旁边,李慕禅与侯老在东边柱子旁,如此相隔最远。
洪将军从桌上拿了茶盏,猛的朝李慕禅掷去。
“啵!”一声脆响,茶盏在李慕禅身体两寸外忽然炸开,形成一蓬粉末簌簌飘下,落在李慕禅身后。
李慕禅叹了口气:“如此行径,真是令人齿冷!……洪将军,枉我敬你一声,再如此莫怪我不客气!”
“怪只怪你得罪了娘娘!”洪将军叹了口气,从腰间拿出一柄匕首,漆黑无光,宛如由烤焦了的木头制成。
他盯着匕首看了半晌,抬头叹了口气,猛的朝他冲过去,匕首刺向他背心,无声无息。
李慕禅冷哼,双手一震,顿时两人同时倒飞出去,恰好避过了这一刺,他身在空中,食指轻轻一点。
“啵!”一声脆响,洪将军胸口绽出一朵血花来。
他飞出去重重撞上旁边柱子,身体顺着柱子滑落地上,神情委顿,右手死死捂住胸口。
“洪将军!”雪妃大惊。
“娘娘,归……归元丹。”洪将军吃力的说道,嘴里涌出一大口血。
雪妃脸色苍白,忙拍拍玉掌:“来人!”
白公公一溜小跑进得小亭,见到这般,忙道:“洪将军!”
雪妃道:“白九,少废话,给他服下归元丹!”
白公公忙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瓷,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倒出一枚腊封的殷红丹丸,捏破后送到洪将军嘴里。
“这是怎么闹的,这是……”白公公一边喂药一边念叨。
“砰!”“砰!”“砰——!”
李慕禅与葛衣老者分分合合,一招一招的硬拼,非要分出个高下来,侯老素来沉稳,修得心静如水,此时竟也生出好胜心。
“砰!”白公公忙抬头,惊道:“娘娘快走!”
李慕禅与侯老身形相撞,竟把小亭一个柱子撞断,看两人的劲头,浑不在意,只是一味要打倒对方。
“砰!”“砰!”“砰!”“砰!”
小亭晃动,两人忽然隔着一个柱子对上,通过隔山打牛劲儿较量,两人双掌抵上柱子,一动不动,看着平静,内力如江如海,奔腾汹涌,凶险异常。
“李先生,这是闹的哪一出呀,快快住手吧,莫把这亭子拆喽。”白公公见娘娘傲立如故,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忙走到李慕禅身边劝道。
李慕禅身形不动,嘴皮翕张:“白公公,这事说来话长,等日后再与你细说,你还是走吧。”
“我的李先生哟,不能再打啦,再打就伤着娘娘啦。”白公公急切的道。
李慕禅笑笑:“事到如今,只能打出个胜负来,你那位娘娘非要置我于死地,我又有什么法子?”
雪妃冷冷道:“姓李的,你还要解药不要?”
李慕禅哈哈一笑:“解药你留着吧,雕虫小技也到我跟前卖弄,这些伎俩我十岁前都玩过啦!”
“好,姓李的,你等着!”雪妃跺脚冷笑,仪态万分的离开了小亭。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