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山挥挥手,打断了他。
等到张英平拿着卷宗离开,李一山脸色阴沉下来。
两个小时后,关在审讯室里的张树森仍然滴水未进,他把椅子搬到了墙角,以尽量躲避大吊灯光线的炙烤,头晕眼花,已经出现了轻度的脱水症状。秋衣的前胸后背本来被汗液湿透,后来又被烤干,显出大片泛白的盐渍。
魏长生这招够毒,正常人三四个小时没水喝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带给人的痛苦却不亚于受刑,最后还既验不出外伤痕迹。
张树森又气愤、又委屈,他半辈子教书育人,没成想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还有没有天理?他虽然有几分傲骨,毕竟不是革命先烈,经历了这番折磨,精神恍惚之余意志也开始动摇。
正在心灰意冷之际,门又被打开了,魏长生拿着文件夹走进来。
“张校长,我劝你还是尽快把问题交代清楚。我们每年办那么多案子,难道还会冤枉你?抗拒组织、拒不交代,那是没有好结果的!”魏长生疾言厉色的恐吓着,用力拍了拍手里的文件夹:“承包你们食堂装修工程的陈发财,已经承认在拿到工程款后,在今年一月二十日向你行贿十万元,而从你办公室找到的银行卡,查询到当日有十万元存入记录。张树森,你还有什么狡辩?!”
什么?张树森嘴唇哆嗦起来,不顾脱水虚弱,伸手去抢魏长生手里的文件夹。魏长生也没往回夺,顺手就把案卷丢给他。
张树森翻看着案卷,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知道自己落进了精心编织的陷阱。
17号,他召开教职工大会,大家表决拒绝了搬迁计划;20号,要命的十万元“贿款”就打到了银行卡上!
一张密不透风的绝望之网将他笼罩,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
李一山也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口气很是语重心长:“老张,在组织面前,要尽量争取主动啊。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时走错路,和组织对着干,这是严重的问题;但是组织培养干部不容易,出现了问题,要以挽救为主。只要你承认错误,积极退赃,考虑到你过去的贡献,也不一定会进入司法程序嘛。”
张树森双手插进头发,痛苦的抱住了脑袋,因为他开始犹豫:李一山的话已经很露骨了,摆明说他和江山对着干才倒霉,又暗示只要他承认受贿再退赃,可能以纪律处分结案,不进入司法程序。
到底要不要屈服?
魏长生又唱起了白脸:“张树森,你不要妄想逃避,你还有别的问题,你的老婆儿子是否知情?要不要把他们请来协助调查?”
张树森浑身一震,如果因为这起案子连累家人……
“把纸和笔给他,”李一山微笑着朝魏长生使个眼色,什么不进入法律程序的许诺,那都是哄鬼的,只要张树森服软承认受贿,接下来要进一步收拾他还不容易?江市长就是要杀鸡儆猴,拿这个敢和他对着干的家伙开刀呢!
张树森拿着笔,小小的圆珠笔似有千斤重,久久写不出一个字来。想到学校那些喊着“张校长我们等你回来”的学生,心头就苦涩得像喝了一海碗的黄连水——这笔尖落下,可就再没脸回去了!从今往后,学生们将怎样看待他这个曾经的老校长?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快写吧,还磨蹭个啥?”魏长生不耐烦的催促。
李一山瞪了他一眼。
如果张树森精神清醒,多半能看出魏长生沉不住气,可他已经轻度脱水精神恍惚。
外面走廊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正准备动笔的张树森又本能的停了下来。
李一山眉头微皱,魏长生愣了愣,伸手去开门,手还没碰到把手,门就被推开了。
张英平走得有些气喘,进屋来看见张树森还好好的坐在单人沙发上,他暗暗的松了口气,顺手把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张树森莫名其妙,拿着水愣了几秒才拧开瓶盖,很珍惜的小口小口喝着。
“张主任,你!”魏长生气得脑袋冒烟,眼瞅着张树森要服软,张英平又来这出,岂不是前功尽弃。
张英平微笑:“李书记,魏主任,刚才冯书记看过卷宗了,他指示我们专案组在办案过程中一定要重证据,按纪检政策办事,绝不能犯轻率急躁的错误。”
李一山的脸色瞬间黑得可怕,腮帮子的肉抖了抖,魏长生也装了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憋得难受,暗暗把冯陶然和张英平骂了千百遍。
张树森喝了两口水也稍稍清醒了些,听到这里就眼睛一亮:难道还有转机?是林为民在发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