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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到过年前的大半个月,秦流萤耐着性子，却一直没和表哥联络上。他的消息,多少听人说他回了京，听人说他沿路记下的情况汇成表奏上被认可，听人说他又被皇帝称赞……

期间还收到过以安国公府名义的贺礼年礼几份,秦流萤连礼物内外都翻看了遍也没找到传说中的夹层，更没夹带书信小纸条，直到被周围的人们用异样的眼光注视了，她才发现自己做了多愚蠢的一件事。

有心想自己托人去联络,姑娘却又闹起了小性子：觉得向来是他找上来的时候多,自己要主动了倒像是她没了辙只能求人样的。

也就这么心口不一的拖着,事实上两人见面直到来年正月后才见上了一面。

那天是上元节，天却下起雪。朝臣拜贺后，宫中亦有赐宴。

正式的宫宴上，倒难搭话。入了宫门后，在景风门处，来了一场表哥与表妹的“偶遇”。

这时候宫中规矩虽未如明清般严苛，官员入宫却也有相应规定，并不得随意走动，想王丰广生前那样将后宫当自家花园逛的毕竟是少数。

贺兰致行也是按着规矩走，由太监引着向正殿去。途中却为一小太监拦下，请道，“我家殿下请侍郎过去。”

这小太监看着脸熟，也有些品级在身，给引路的这位太监也不敢得罪，反正正月里也无急事，也没敢催。

贺兰致行知道事情有异，却也不点破。

等随着人走了会儿，都快到泾坤池了，远远望去这片与宫殿风格不同的皇家花园，雨雪纷飞，j□j 风寒。

和庄严的朝殿正宫比起来，中轴上的宫殿道上、阶前都由人扫除积雪，路虽好走，宫中却无半棵树，无论什么时节看上去总有些单调。

而到泾坤池处便有了树木，蔓积着的层雪压得梅枝低垂，只留下零星的绯色与走近便消去的安详。

风雪之中有一身着青色道服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体态轻盈。秦流萤回过头来，笑着却不刺眼，“你来了呀。”

贺兰致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用礼数来避免尴尬，“见过公主。”

都说女要俏，三分孝。八娘本就直妙龄，原就生得俏丽，如此去了平日庄重的钿钗襦裙，素净的打扮更让人觉得清新。

秦流萤走近了，心里也带着犹豫。毕竟这么久没联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今天真是巧了，能在这里遇上。”

贺兰致行暗想，太平观在宣德门外，从宣德门绕道景风门，这个偶遇真的很巧。却也回道，“下官见着殿下，看来殿下过得也不错。”

换了平时，秦流萤一准就要嘲回去了，她出家几个月哪里算好过了。可难得见上一回，她也按捺下来，说了句和她往日个性不符的话，“哎，出家人过日子，总平淡些。”

她侧过头，留下个左侧脸的剪影。

四处风雪，在正月里她并不穿黑纱，身上是一袭青色齐整的道袍，外面罩了素色厚软的外衣保暖。头上并不着冠，而是梳了髻，没用任何首饰，这样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极守规矩，忠贞有节，为死去未婚夫哀挽的女子。

然而贺兰致行仔细打量着这位侧过脸哀伤的表妹，这么多年的过来，他很清楚这位表妹心里可绝不像她表面这么“哀伤”。

更注意到她鬓边用乌木簪子压着的黑色绒花：虽没戴首饰，却对饰品的样式、配色还那么讲究的女人，绝不会像她表面上那样心如止水的。

“殿下不是一个能过平淡日子的人。”他这么说道。

这话却又像是讽刺她不安于室，秦流萤的脸色有些不好，白净的脸上有了丝愠怒，“我自过自己的清净日子，又如何了？”

贺兰致行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倒觉得她这生动的神态，可比刚才扭捏的“寡妇”样子顺眼多了，一时失笑，“殿下的心性绝不是个会拘泥于一隅中闭塞的人，您如此年轻，想必圣人也不舍不得多留你。”

他这么说，秦流萤心情倒好些了，又别扭道，“这些话正好可哄了城里的小娘子，还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殿下虽然这么说，臣见到殿下，仍是高兴。”贺兰致行说道。

秦流萤有些不信他，“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回了东京一看，天还是那个天，公主……精神也依旧。”

人最怕的就是失了精神，失了神采的人虽生却犹死。想来秦流萤也绝不会为了“死了未婚夫”而形容枯槁。

到底是个这样鲜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