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表现得很超然,根本不把自己视为臣子,只是把自己当做是曹丕的长辈,所以也不起身向曹丕回礼,曹丕坐下,他忍住了心中的不满,脸上堆笑道:“看见世叔气色尚好,身体健朗,侄儿深感欣慰。”
“哪里身体健朗,邺都米价太贵,为叔连饭都吃不起,残喘度日罢了,不过贤侄似乎气色也不好,身体有点嬴弱,不会也是吃不起饭吧!”荀攸似笑非笑道。
曹丕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荀攸竟然当面讥讽自己,他几乎发作出来,但忍了又忍,曹丕只得悻悻道:“粮食都运去合肥了,我哪里有粮食平抑粮价,世叔明知魏国近况,为何要为难侄儿?”
“原来是我错怪贤侄了,很抱歉啊!”
“世叔有所不知,春天为备战合肥,我们将各地五十万石存粮都运去了寿春,原指望秋粮丰收得到弥补,不料并州秋粮将减产一半,河北又发生旱灾,各地官府皆入不敷出,仓禀无粮,偏偏各地战事不断,汉军大举进攻,兵源钱粮吃紧,父亲又要求我筹措三十万石粮食送去寿春,我简直要被逼死了。”
说到这,曹丕哀怜地望着荀攸,希望他能出计帮助自己,荀攸笑了笑,“我明白贤侄的意思了,贤侄是希望我能拿个主意,可我久不问时政,对各地情况毫不了解,又岂能闭门造车?很抱歉,我帮不了贤侄。”
曹丕黯然地低下头,半晌低声道:“世叔和父亲一起开创事业,才有今天的魏国,就算世叔不管政事,但看在与父亲几十年交情的份上,给侄儿指条明路吧!”
荀攸点点头笑道:“既然贤侄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若不表个态,就真枉为长辈了,我可以给贤侄提三个建议,具体该怎么做,贤侄可自处。”
曹丕大喜,“侄儿愿洗耳恭听世叔高论。”
荀攸笑了笑说:“第一,汉军在合肥以外的攻势贤侄不必理睬;第二,各地虽喊穷,但未必无粮,只要魏公回邺都,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第三,合肥之战若拖到冬天,魏国必全线溃败,就这么三点,贤侄若做到了,自然可贴席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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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荀攸府中出来,曹丕坐在车里回味荀攸说的话,他虽然有点领悟,却还是看不透,就如雾里看花,已知花的轮廓,却不见花的真颜。
回到府中,曹丕立刻命人将徐奕请来,徐奕坐下笑道:“公子有什么急事找我?”
“我刚才去拜访了荀攸,向他问计,他提示我三点,我却没有能完全悟透,特请先生替我参详。”
说着,曹丕便将荀攸的三句话告诉了徐奕,徐奕沉思片刻,慨然叹道:“不愧曾是魏公的谋主,看得透彻啊!”
徐奕连声赞叹,却忘记了等在一旁的曹丕,这时他见曹丕眼中有不满之色,连忙笑道:“并非公子不悟,而是公子经验不够,有事情不了解根由,比如第二点,实际上点破了官场暗规,以魏国的家底,当年还能支撑赤壁之战,就算赤壁大战伤了元气,但也不至于一场合肥大战就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各地官府还是有点积存,只是不愿拿出来罢了,所以不等邺都催粮,便抢先喊穷,可一旦魏公回来,谁也不敢藏私了。”
曹丕重重哼了一声,“他们分明是在欺我!”
“公子不必气恼,官场都是这样,等将来公子坐了魏公之位,也就没人敢再欺公子。”
曹丕点点头,又问道:“那荀攸的第一条和第三条是什么意思?”
徐奕叹口气道:“这就是刘璟对我们发动的国力之战,无论进攻并州还是洛阳,都是汉军在造势,逼我们应战,消耗我们国力,然后刘璟在合肥打持久战,最终拖垮我们,说到底,合肥战役必须尽快结束,我们现在虽然还可以拆东墙补西墙,但我们的财力拖不过冬天,刘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曹丕负手来回踱步,思索着各种信息,片刻,他又不解问道:“荀攸让我除了合肥之外的汉军进攻都不要管,可如果汉军攻下太原怎么办?还有洛阳,如果洛阳失守,许昌可就保不住了。”
徐奕缓缓道:“荀公的意思是说,汉军也只是虚张声势,我理解荀公的深意,或许是指长安兵力已空,汉军不敢在外出兵太久,一旦内部生患,汉国会有大乱。”
曹丕眉头一皱,“汉国内部皆平,会有什么内患?”
“那可说不定,或许是蛮疆不稳,或许是羌氐有异心,或许是匈奴会卷土重来,说不定马超也在等待机会裂土自立,总之,汉国并不太平,所以汉军一阵虚张声势后,必然会退兵会关中。”
“我明白了!”
曹丕点点头,他毅然下定决心道:“许昌还有十万石粮食,徐州那边还有十万石存粮,我明天就赶赴许昌,亲自押粮去寿春换父亲回来。”
“公子要去寿春?”徐奕愕然。
曹丕淡淡一笑,却没有解释,有些事情确实不能说出来,父亲在寿春病倒,三弟曹植已从许昌赶去寿春服侍父亲,他曹丕不亲自去寿春,万一父亲一时糊涂,让三弟坐镇寿春怎么办?
三弟的支持者名单至今没有交出来,那他们兄弟间的权力斗争就依然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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