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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俊卿匆匆赶到平阳候府,对迎出来的平阳候世子赵覃道,“怎样,杜二哥在城中何处落脚?咱们现在就过去拜访,我尽力帮你劝他及早把去江北官库调钱粮的信符交给你。毕竟这是太子交代下来的事情,真耽误了他也没法对太子殿下交代。”
赵覃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神色,拉了葛俊卿往里走,“杜二哥就在这里,余涵和少白两个正陪着,调东西的信符昨儿已经给我,我让常叔火速去办了。”
葛俊卿惊讶之极,停下脚步,看向赵覃,“广延,难道你和杜二哥已经握手言和?这,这可当真让人想不到!”
广延是平阳候世子赵覃的字,因他是单名,所以相熟的友人多以表字相称。葛俊卿这趟匆忙赶回来,就是受了好友赵覃之托,来帮他劝那位杜公子把一件从京城带来的印信尽快交给候府,不想一大早过来事情竟已经解决了。
赵覃和杜公子之间的那点恩怨葛俊卿是知道的,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好好一件心仪的衣服硬被兄弟穿走了,放在谁身上也不可能就大度到一丝芥蒂都不留,葛俊卿本来还在想这个和事佬恐怕难做,忽然听说杜牟之退让了难免诧异。
赵覃唉一声,语气里有丝疑惑,“我自己也想不到呢,不过应该还没到握手言和的地步,我昨日病急乱投医,正好余涵推荐了个很会讨账的人才给我,我就让那小子去找杜二哥要东西试试,谁知他还真的就把东西从杜二哥手中要出来了!我本担心别要因此更加得罪了杜二哥,那日后也是桩麻烦,谁知今天一早杜二哥主动来了平阳侯府,言谈间虽然还有些清冷讽刺之意,不过比从前那横眉冷对的样子要好得太多了。”
葛俊卿听着都稀罕,长长的修眉挑起,“有这等事?余涵哪儿找来的人才?”
说起这个赵覃倒笑起来,“是余涵在少白家钱庄里遇到的,我估计那小子为了自抬身价在吹牛,他姓莫,自称是你小舅子来着。”
葛俊卿没想到连他小舅子都有人冒充,凤眸中闪过一丝不快,微皱眉头,“我夫人娘家是姓莫,她也有个兄弟,不过才十五岁,年前就被家里送到青秀山宝斋书院读书去了。”
赵覃一笑,“那小子说话做事一身市井粗豪气,我也觉得不能是你亲戚,不过为人机变,蛮有趣的,况还帮我办成了一件事,我便也没有多难为,赏银子打发他走了。余涵说他身上真能拿出葛府的东西,只怕是你哪个小妾的兄弟也未可知,你回去查查,敲打一下也就是了。”
两人说话间穿廊过栋,走进了间陈设极奢华的客厅,厅中上座上正端坐了一位穿戴素雅的男子,三十余岁年纪,面目生得没有葛俊卿与赵世子那般俊美夺目,但十分端正耐看,穿一件素净的石青色锦袍,腰间悬了块巴掌大的羊脂玉佩,玉质润泽通透,通身上下素雅中透出股富贵气。坐在一旁相陪的正是昨日和思归一同喝酒逗趣的柳余涵柳公子和利泰钱庄的少东家褚少东。
几人见赵覃引着葛俊卿来了便一起起身相迎,来客笑道,“大半年不见,俊卿风采依旧啊!” 又颇有深意地调侃道,“自你去年走后,家中上至祖母,婶娘,下至若兰,若芝那几个丫头动辄就要念叨你,盼着你什么时候能再去看看她们呢!”
他是京城杜家老大的二公子杜牟之,祖母和葛俊卿的祖母是亲姐妹,因此两人算远房亲戚,葛俊卿去年年末陪父亲去京城述职时才去杜府上拜望过,赵覃原本便是想借着他们之间这档子关系让葛俊卿帮自己做做说客。
葛俊卿因为生得俊举止又风流潇洒,所以走到哪儿都深得女眷青睐,被调侃得都习惯了,不以为意,含笑道,“二哥取笑了,上次京城一别之后还真是有大半年没见,兄弟时常想念,你这次陪姨老太太来金陵,可得多住些时日让兄弟尽尽地主之谊才行。”
杜牟之道,“祖母她思念故里,难得回来一次,定是要住得尽兴才肯走的。”
众人客客气气一番寒暄之后各自坐下,赵覃总怀疑自己昨天是否得罪了人,因此着意殷勤招待,不一会就命人准备精致酒宴,另有琴曲助兴。
候府中豢养的歌姬琴师都技艺高超,一时间悠悠扬扬的丝竹之声响起,悦耳轻扬,不比沐芳馆中红伶姬人演奏的差。
杜牟之和葛俊卿与柳,褚二人谈笑风生,竟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赵覃放心,看来昨日之事那自称葛俊卿小舅子的人做得很有分寸,没有得罪他。
赵覃以前和杜牟之有些交情,后来因为个女子生了隔阂心中一直遗憾,此时就想借机重新修好,遂站起身举杯道,“我一直还在担心杜二哥要为浣浣那事儿再不理我,此时看来是弟弟小人之心度人了,杜二哥胸襟宽广,大肚能容,当真令人钦佩,兄弟敬你一杯!”
杜牟之笑微微看他一眼,慢吞吞也举起杯道,“兄弟这么说我这个当兄长的当真要惭愧了,咱们毕竟朋友一场,你已先行退让,派人去和我把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我若是还揪住些过往的小事儿不放,那也太过不近情理。要我说还是兄弟你近来的度量见长才是,放在从前,打死愚兄也不相信你赵世子能那般说自己。”
赵覃直觉不妙,这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小心问道,“我怎么说自己了?”
杜牟之拍拍他,“那些哭穷诉苦的玩笑话为兄早就忘了,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赵覃心虚坐倒,不敢再多问,只怕再说下去要被揭出些大损颜面的事情,瞅个没人注意的空档去柳余涵耳边咬牙低语,“余涵,限你三天内把昨儿那个小子给我找出来,我要好生拷问他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去帮本世子讨要东西的!”
柳余涵也听出些不对,干笑道,“世子何必拘泥,殊途同归嘛,管他用的什么办法,只要把事情办成不就行了,其它的大可不必多计较。况且世子让我三日内把他找出来也是为难我了,那人不过是我和褚兄在他钱庄中偶然见到的,一起喝了顿酒,不曾深交,急忙间让我上哪儿去找?”转眼瞅见葛俊卿正往这边看过来,连忙推脱,“要不你让俊卿帮帮忙,把他所有的小舅子都梳理一遍,总能找出来。”
赵覃看着席上杜牟之那悠然的脸色,总算明白过来自己定是在他面前丢了个大人,他才会好心不再刁难,痛快把从京中带来的信符交出来。恨得牙痒,还真是起了要把葛俊卿所有的小舅子都梳理一遍也要把人揪出来的心思,暗道好你个臭小子,敢这样办事骗赏钱,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思归不知自己把平阳候世子给得罪狠了。在她看来,欠债的都是大爷,讨债的都是孙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讨债时哭穷诉苦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基本方法,凡是年底四处追讨过货款的人都会用,这招不行再陆续上陪吃陪喝陪唱陪玩,塞礼物,塞红包等等一系列复杂招数。不过因为时间有限,陪吃陪玩什么的没有操作的余地,她才保险起见,讨要了十个候府侍卫带上,准备先试试软的,软的不行就直接来终极讨账绝招——威逼硬要!